吃过早饭素素带坏小子出门找活儿。

这本来是程小砚的借口，但真跟在素素后面，见到了有条不紊的江州，程小砚心里生出许多思考。

江州的路面干净，不像万州到处是洪水肆虐后留下的痕迹。街道两边的商铺开着门正常做生意，虽不见多少客人，但是安宁的很，不像万州，所有的商铺都被抢光了。

程小砚越走越慢，一双眼睛看街道，看行人，看巡逻的衙役，还有走在他前面的小妇人。

素素一家一家商铺问，是否招工。

天灾一来，不减员便是好的了，谁家舍得花钱添新工。程小砚走在她身后，踩着她走过的灰石板。一连被十几家商铺拒绝了，她为何还不气馁呢。

一股细细的暖流趟过他心间。

又一次被商铺的掌柜拒绝，素素对程小砚道，“没事，这条街不招工的话，我们便去下一条街。”

程小砚不想她会突然回头，正对上她温柔的目光。他慌张地把头低下，心虚中竟忘了回她的话。再想回她，又感觉过去许久，想说点什么都突兀的很。

他懊恼地捏了捏拳头，只好一直沉默着，期待她下一次同他说话，他一定应她。

可是，过去了许久，她只问沿街的商铺掌柜，再没有回头看他。

素素走了一上午，累了，坐在一个茶水摊上，要了两碗茶水。

茶水摊的老板娘远远就见他们过来了，笑道：“你们姐弟在这儿问是不成的，不如去城西看看，官府在那儿修桥，给银子，还管一顿饭。”

素素正想着怎么把坏小子引过去呢，老板娘这一句，正合她意，道：“我这个弟弟体弱，重活儿怕是不行。”

老板娘打量了小子一眼，道：“官府分了大小工，你弟弟这样的跟我大儿差不多，可做小工。若是识字就更好了，能分到记账的活儿，不费力。”

“那小工的话也管餐饭吗？”

“不论大小工，餐饭都管，不过大工的工钱多一些。”老板娘说着催他们快去，“告示是早上贴的，这会儿去还能赶上。”

素素留下铜板，拉坏小子起来，“走，我们去城西。”

“好。”程小砚怔怔地跟着她一起跑，她的手触/摸过的地方，有些不一样。

到了城西，已有不少人在排队。

素素问坏小子，“你识字吗？”

程小砚点头，“我是童生。”

以前没觉得自己是童生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此刻，他想告诉她。见小妇人眼睛亮了，程小砚不禁弯了弯嘴角。

“走，我们去那儿排队。”

人最少的一队，负责招工的是个中年文官，问了几句诗文，又叫写了几个字。出乎意料的是坏小子的字写得还不差，文官满意的点了点头，告诉他们今天就可过来开工。然后，登记下他的姓名，住处。

素素：“你安心在这儿干活，我先回去了。”工地上有衙役看着，以防闹事者，坏小子待在这儿，不怕他搞事情。

程小砚点头说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文官道：“这里的活儿轻省，你好好干，多挣些钱贴补家里，日子再难过，早晚会过去的。”

程小砚回神，点头说是。

分派好活儿，文官便走了。

程小砚捧着账册，目光扫过每一个工人。他们身上的衣服破旧，但是眼睛里有希望，脸上有笑容。不像万州，悲戚与绝望笼罩在头顶，麻木地等着死亡的到来。

他捏紧了账册，低头掩盖眼中的神色。

…

连淮不放心素素一人与那小子在一处，晌午抽空回来了一趟。却没见着人，院子里空荡荡，两进的院子他翻了个遍，一个人也不见，他急得出去寻。

他唤王氏，巷子里出来好几个妇人，皆不是她，他只得唤她的名儿。

素素到巷子口，便听连淮扯着嗓子叫她。

“出什么事了？”

连淮听见熟悉的声音，把心放下，“你没事就好。”接着又问她：“你去哪里了？”

“慈幼局。”素素疲惫地去厨房盛一碗粥，端着就喝。

“是冷的。”连淮提醒她，她却不在意地摆摆手，显然是饿得很了。

素素说：“我把那小子弄去城西修桥去了，那里有衙役守着，他不能乱跑，也省得他总是盯着我。”

连淮也担心这个，她是世家娇养的千金大小姐，便是穿着粗布麻衣，言行中也与寻常妇人不同。长久待在一处，那小子定会窥见些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