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盛郦心凉了大半。果然,二夫人红着眼睛吞吞吐吐道:“四娘,眼下只有你能救你二表哥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夫人以为,四娘该如何做呢?”
“只消你多陪陪你二表哥,多喊一喊他的名字,舅妈就心满意足了。”她说着说着,又忽然紧紧捉住盛郦的手,“前次舅妈跟你说的,把你收到咱们房里来养着的话还作数,只要你点头,你就是二房里的正经姑娘,往后也不用愁。待你二表哥醒了过来,舅妈也不会亏待了你……”
二夫人眼中隐有血丝,手劲极大,状若疯癫,盛郦一时竟挣脱不开。
她正絮絮叨叨时,身后忽然传来极威严的一声:“老二媳妇!”
竟是老太太来了。
老太太神态中稍带疲色,显然是睡下后听说了消息又匆匆赶来。此时她不似往常那般和蔼慈祥,手持那沉香木龙头拐杖怒道:“大半夜的,我听说长风又不好了才过来瞧瞧,你不去守着长风,拉着四娘作甚?”
季二爷亦是闻讯赶来,见二夫人脖子一梗就想反唇相讥,他哪敢让她跟老太太吵起来,连忙上前去劝说。一群人又哄又劝,总算把二夫人推搡进了内室。
候在老夫人身后的兰草上前来,扶住盛郦关切道:“姑娘可还好?”
她知道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她的眼睛的,必定是老夫人知道了消息才连忙赶了过来替她解围。
“我没事的,多谢外祖母。外祖母还是早些去歇息吧。”
老夫人见她面色虽稍显苍白,但还算镇静,此事到底也是自家的丑事,也就不再多说,命人将她送回院中。
隔了好些时候,季二爷才匆匆从内室出来。他衣冠歪斜了些,额上挂着点汗珠,眼中满是疲惫。瞧见老夫人还在厅堂中,忙跪下道:“今夜是卢氏不懂事冲撞了母亲,儿子已经代为教训过她,还望母亲息怒。”
老夫人见他脖子处新添了两道渗着血的抓痕,冷声道:“管好你媳妇,别整天弄得后院乌烟瘴气不得安宁。四娘是小辈,该敬着她这个舅母,但也没有由着让她欺负的道理!你媳妇糊涂,难道你还不懂事?”
季二爷早先也听说过冲喜这事,本来心中略有不喜,但见卢氏一颗心都寄托在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料竟会闹到老夫人跟前去。
年近四十的人了,又常在官场上行走,还被老母如此劈头盖脸地教训,他面上躁得慌,只得连连磕头。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一声,“伯母,二哥,可是出了何事?”光影中走出一道清隽身影来,是匆匆而归的陆临江闻讯赶来。
季二爷仿佛抓住了救星,知道母亲平日最是看重陆临江,此时也顾不得埋怨母亲的偏心,急忙拉住他道:“临江兄,你侄儿又不好了,请来的大夫也是个不中用的没个主意,你快帮二哥去瞧瞧吧!”
他拉着人避过旁人视线,压低声音道:“你二嫂正闹着呢!”
陆临江顿时了然。救人要紧,见老夫人向他点点头后,他快步进了内室。
他又一次露面时,已是月明星稀。见他出来,老夫人才道:“长风好些了?”
“大夫又开了一道药,长风喝过就已经睡下了。”他如此回道。其实也非疑难杂症,只是原本应当有些好转,观其以往用药,竟仿佛被人不知轻重地用了猛药,伤了元气根本,才会如此凶险。
不过日后若是好好调理,也有好转的机会。
闻言,老夫人眉宇间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些,“辛苦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伯母何必同我客气。”他微微笑道,只是眼底稍显疲惫。
“明日拿了我的牌子,厚着脸进宫去请张院判来瞧瞧。”临走时,老夫人如此吩咐季二爷道,便由嬷嬷侍女们搀扶着离开了,陆临江则像往常一般一路侍奉。
回到房中,解下抹额,老夫人皱眉扶着额头,良久才长叹一声。陆临江端着安神的汤药上前来,“伯母可是有何烦心事?二哥二嫂也是一时心急罢了。”
他听了小厮递的消息就匆匆赶回来,知道二夫人向来性子泼辣不服老夫人管教,还只当今夜也只是她一时心急冲撞了老夫人罢了。
老夫人闻言冷哼一声,“你是不知道,你那二嫂眼里只看得到她那个宝贝儿子,你可知道她要四娘去做什么?”
这事怎么又同四娘扯上关系?他想起今日散席时,他上马往公孙家而去,这小姑娘一脸可怜巴巴望着他的模样。
她车帘子放得飞快,自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实际全程早已落入他眼中。
“她是黑了良心,要四娘去给长风冲喜!”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夫人不可能不心疼嫡亲的孙子,但这不代表她会允许用外孙女去给孙子冲喜。
陆临江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想的却是,以她的性子,必定会非常委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