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打眼一瞧，伏羲就认出这被玄铁困在海底的不是什么乌龟，而是当初大父收在身边当玩意儿养着的龟蛇——玄武。

但依着他对玄武寿命以及神格的推断，玄武该是早就陨落了，所以面前的只能是他的后人。

“大人恕罪！小神不识，无意冲撞了伏羲大人！”

墟日长长的蛇头几乎快要缩进龟壳里了，一双斗大的眼睛中满是惊恐，只是因着面前之人的威严才没敢缩回去，但他的动作还是让脖颈上沉重的锁链发出了响声。

“嗯？你识得吾？”

“回伏羲大人，天宫中有供奉您的尊像，我等晚辈自是日日参拜的。”

其实墟日只去过帝神祠一次，但那不妨碍他对诸位帝神的尊敬。

伏羲解了锁链上的禁制，将墟日放出来。

锁链一脱身，墟日便幻化出了人形，身体健硕，面容俊朗，是个很高大的青年男子的模样。

“吾不管你受何人的禁锢镇守此地，既身为天神，便不得随意屈膝躬身。你自来去自如，不必再留在这里。”

伏羲如是说。

墟日却摇摇头，并未离去，仍旧日日守在山门前，大多时候是沉默的，偶尔说几句话，却也是寥寥数语。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了，从来没想过能离开。从前是不敢想，而今却是不愿意去想。

玄武一族已经衰落了，唯有他凭着“镇守禁地”的功德尚且能够戴着那副沉重的枷锁苟延残喘。

其实不止是玄武一族，当年的四大神将何其威风，名震四海八荒，谁人见了不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尊将大人。可他们的后人却被人踩在脚下肆意折辱，又是多么地讽刺啊。

颜无忧等人在沧溟之海安定了下来。伏羲拿了辟谷珠和避水珠给他们，并且允许他们在昆仑山内随意走动。

“风兄，你是神？”

“曾经是。”

“那如今呢？”

“……”

伏羲没有回答。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打坐，披散的墨发落在膝头与白皙的腕骨上，衬得那一身冰玉做的身骨更加晃眼。

“伏羲，你一直是神。”

你是神，六界需要你去维持秩序。

你是神，所以你不能、也不该躲在这里。

颜无忧单膝点地靠近男子，语气平静，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感受到身旁之人洒在颈侧的温热呼吸，伏羲才缓缓睁开双眼淡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淡声道。

“那又如何？你若是想，也可以是。”

一个神格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并且还是一个已经陨落了的神。他凭什么觉着自己可以拯救这烂透了的六界。

颜无忧被他的话噎了一下，皱着眉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似是泄气般垂眸，而后便一言不发地退身准备离开。

他既不愿，自己难不成还能逼迫于他不是？

然而就在他准备直起身的那一瞬间，一直岿然不动的伏羲忽然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扯，男子便瞪着一双充满诧异的眼睛跌入了自己的怀里。

这……这是做什么！

颜无忧惊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整个人在男子怀里不住地挣扎，只是结果只能是被越抱越紧。

“伏羲，放开我……”

“你想成为神吗？”

“不想……”

声音是惊恐的，冷汗打湿了身后的衣物，颜无忧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得不像是自己，但胸口如雷的心跳声却暴露了他内心最难以启齿的窘迫。

“不，你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