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酥琼叶
孟家没落之后,琴濯和孟之微就离开了钱州,算起来已有六七年不曾回去过。
再次回乡,两人心中都无比复杂,既想念却又对那片造成他们流离的故土感到些许惶然。
不过等坐上南下的船,孟之微也就顾不得了。
她虽自幼生活在江海边,却是个旱鸭子,而且一坐船就晕。自从船开出京畿运河,她就没能从床板上起来过。
“这都多少年了,还是这个老毛病。这次还好我跟来了,要不然等到了钱州你不得成了人干。”
孟之微抱着痰盂吐完了,已经是一脸菜色,头疼道:“谁知道是坐船啊,我还以为走陆路呢。”
“往南的运河通了,自然是走水路更快些。是你自己不争气,不然这不比马车颠簸的好?”琴濯给她倒了茶水漱口,看她快要蔫吧的样子,十分无奈,“起来我带你到甲板上走走,总闷在这里也不好。”
这时候船身刚好晃了一下,孟之微下意识抱住枕头,脸色都白了一分,“我不要,掉下去怎么办!”
琴濯翻了个白眼,“掉下去我捞你上来。”
“那还有的捞么?你就会哄我。”孟之微说着把腿一蜷,做足了不出去的准备。
若论起力气来,她连琴濯都比不上,被生拉硬拽着出了船舱,抱着旁边的桅杆半步都不想走了。
琴濯软磨硬泡了半天,一拉她就唉唉直叫,最后自己去了前头坐着。
“你过来,给你好东西吃。”琴濯提了下方才带出来的小布包,冲着孟之微诱惑。
“什么好吃的?”孟之微方才就好奇那个布包了,似乎还有蜂蜜的甜味,天生好吃被她一勾就松了手走过去。
琴濯看她走得四平八稳,半点没有方才要死要活的架势,忍不住憋笑,但也怕一给她提醒她又吓得要命,把布包解开露出里面一垒白色的饼,“昨天走的时候我用剩下的蒸饼做的,只涂了些蜂蜜,你尝尝。”
自上了船孟之微就晕头转向,水米未进不说,连苦胆水都要吐出来了,此刻在甲板上吹了一会儿风,随着眩晕的感觉退散,肚里肠子也是饥困得慌。
孟之微捏起一个看了看,闻着也只有蜂蜜的甜味,咬着倒是酥脆可口,“这不就是个烤馍馍?”
琴濯睨了她一眼,“亏你是个状元呢,说话这么没水平,这叫‘酥琼叶’。”
“嘶……越来那个‘削成琼叶片,嚼作雪花声’说的就是这个啊……”孟之微恍然大悟,又露出一脸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珍奇的吃食呢,这以前的人呐惯会作比喻,一片馍里还有风花雪月。”
“你也没少读那些‘风花雪月’,到你嘴里还是馍馍个没完!”琴濯眸光轻转,纤细的手指捏着烤得酥脆似雪的蒸饼,“这东西上了宫里的桌子就叫‘酥琼叶’,到你手里嘛,自然也就是个馍了。”
“管它叫什么呢,好吃管饱不就得了。”孟之微浑不在意,却又忍不住感慨,“不过这物不仅以‘稀’为贵,现在看来还以‘人’为贵啊。”
“这三六九等还不都是人分出来的,就是那豌豆黄儿,进了宫是细豌豆黄儿,出了宫就成了糙豌豆黄儿,合着就是我们平头老百姓只配这糙名儿。”琴濯说到此处,对薛岑不禁又是一番腹诽,虽然这区别也不是薛岑定出来的。
孟之微也琢磨出来她的心里话了,及时住了嘴,啃着自己的“酥琼叶”。
水路比陆路快得多,路上的时间缩短了将近一半。
抵达钱州码头时,孟之微还觉得自己像踩在船板上,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你还行不行?要不先找个客栈你歇歇。”琴濯拿出水囊,往里边放了一颗梅子递给孟之微。
微微酸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令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孟之微不想让同僚觉得自己拖累,便道:“就是连着坐了几天船刚下来不习惯,走一阵也好。”
“那好吧,你先跟杨大人他们去办正事,我正好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人家租赁房子。”
“你一个人?要不你还是先去客栈休息一下,等我忙完了跟你一起。”
“这里我还能不熟么,闭着眼睛都能走,你快去吧。”琴濯推了一下孟之微,自己一挥手率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