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的鉴兰典,就在才子们成堆的诗篇里结束了。
等到客人们都走尽了,庄主又走下来去看杜若。
庄主又是一副心疼模样,询问道:“若儿,你累了没有?辛苦坐了这大半日的时候,快,叫人扶着你回去歇着吧,啊。”
说着,还想要亲自送杜若回去。
杜若浅笑着摇了摇头,说:“父亲,我没事。”
然而,她确实是已经快要坐不住了。
唇色苍白的连口脂都掩不住。
且并不单单只是累的。
杜若还察觉到,潜藏在她身体里的那些疼痛,仿佛又要活了起来。
暗暗作祟,张牙舞爪。
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有侍女进来,向二夫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二夫人便站起身,拢了拢披帛,施施然地朝着这里走过来。
二夫人在庄主身旁站定,瞥了杜若一眼,才笑吟吟地开口道:“老爷,宋家的家主正找您呢,说是要和您谈些要紧的事情,耽误了正事可不好,您赶快过去吧。”
“若儿就交给我来照顾,老爷便放宽心吧。”
庄主还有些疑虑。
杜若抓着椅子扶手处,努力叫自己坐的正些,指节都因用力而显出来些不同寻常的白来,几乎就要透明了似的。
幸而是藏在袖子下面,没有人能看见。
杜若稳着声音,开口道:“父亲,您去吧,我没事的。”
庄主这才肯答应,说:“好,那爹叫人送你回去,一定好好歇着,爹有空了就去看你。”
杜若说不出来话了,只能扯着嘴角,微微提起来个大致的笑。
庄主又吩咐了二夫人几句话,才终于离开了厅上。
一时间,厅上便就只剩下来杜若,还有二夫人和杜如。
杜若坐在那里,后背抵着椅子,尽力坐直些。
二夫人似乎已经看出了杜若不舒服,高高在上的那般望下来,翻出来一抹嘲讽笑意,道:“大小姐这是又怎么了?怎么坐在这,还不起来了呢?”
杜如就站在旁边,眼中妒意几乎要涌出来了一般。
又想到方才杜若对她笑的那一下,便抬起手就要打杜若。
杜若抓着扶手,忍住喉间腥甜,倏地抬眼去看杜如,眸中冷光烁然,莫名骇人:“你敢。”
杜如猛地停在那里,咬了咬嘴唇,又将手往上扬了扬,道:“我凭什么不敢?!”
杜若不避也不闪,就坐在那里,看着杜如,冷冷道:“若想再多跪几日祠堂,那你便只管敢。”
身体里的疼痛已经开始肆虐了起来。
杜若很没有耐心再同这母女两个在这里废话了。
二夫人拉了杜如,杜如终于还是没敢打下来。
但眼中恨意却越发深了。
杜若叫了侍女来。
侍女将杜若的手杖送过来,又很戒备地朝着二夫人和杜如看了看。
杜若拿过手杖,试着握了一下。
估摸着大概能撑住走回去的。
那母女两人,就站在那里,看着杜若拄着手杖,走出了厅里去。
杜如愤恨不平地踢了下杜若坐过的那张椅子。
二夫人拽住杜如,皱眉喝道:“如儿!”
杜如便将不满发泄到了二夫人身上:“娘,都怪你!要不是你拉着我,我早就打下去了!”
“我就看不惯她那张脸!”
“凭什么爹爹就偏宠她一个?什么好东西都要送给她!”
“不过就是在鉴兰典上露个脸罢了,爹爹还给她送那么多新衣服和首饰!爹爹什么时候送过这些给我?!凭什么凭什么!我不服!”
二夫人冷下脸,说:“你在这里闹,你爹爹就能不对她好了?”
“就不怕她嘴皮一搭,又把你弄去跪祠堂吗?”
杜如这才冷静下来,却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二夫人拉住杜如的手,轻声道:“傻丫头,娘肯定是向着你的。”
“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想办法,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杜如仍不满道:“那爹爹还要亲自给她说亲事呢!”
二夫人拍了拍杜如的手,说:“她一个残废……能有什么好人家看得上她的?娘已经给你外祖修了书信,替你物色着了,定然比她高强的多。”
杜如这才满意了些。
在这母女二人说话的时候,杜若就在回房的路上走着。
大约是这几日过的实在太舒服。
杜若差点忘记,自己从前都是怎么过来的了。
每日每日的疼痛,隔一阵便要发作的怪病。
无一不在折磨着她。
喉间有股腥甜的味道,杜若要撑继续往前走,可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杜若止不住地咳嗽,那一口血便涌了出来。
身上的力气就像是全被抽空了似的。
连手杖也握不住,脚下踉跄着,整个人就要摔倒了。
恍惚间,杜若仿佛看见了一抹红色。
但下一刻,却是青衣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侍女们赶忙跑上前,去将杜若扶住:“大小姐,大小姐……”
“快去找老爷,告诉老爷,大小姐的病又发作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