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霍扶光却是一滞,意外极了,她似乎只凭适才一面,便将谢昭宁认为得太好了,她以为他武功高强、无畏无惧、有勇有谋,到头来却不过是——
“我晓得了,懦夫,哼!”霍扶光颇孩子气得失望打断他,气得柳眉倒竖,一时竟连提前备下的劝告之词也懒得拿出来用,愤懑起身招乎素采,果断道,“咱们走!”
素采也学她朝谢昭宁“哼”一声,便要与她出门。
“霍姑娘——”谢昭宁下意识抬眸嘶声拦她。
叶斐奋力将口中锦帕顶出吐掉,坐在地上不住挣扎扭动,大声叫嚷:“姓霍的,你先把我放开!我乃皇后——”
“放什么放?!”霍扶光一手推门,回头恶狠狠凶他,显然心情着实不好,明晃晃迁怒道,“我合谋都谈崩了,谁管你死活?”
叶斐:“???”
谢昭宁:“……”
她话说完,人出去,“啪”一声将门重重摔上。
“北疆……”叶斐简直七窍生烟,一副贵公子模样已是气得岌岌可危,骄矜姿态快要端不住,颤抖着骂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北疆敢情就是个土匪窝!”
他正骂得痛快,倏闻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一侧眸,见原是谢昭宁不知何时已挣脱了绳索束缚,只待那二人走了,才两手按着双膝缓缓站起来。
“你——”叶斐傻眼一瞬,忙道,“你怎么弄开的?!你也快给我松开。”
谢昭宁却是不答,神情端肃又挣扎,蹙眉伸手掏出怀中那金桂模样的发簪,便似闻见有两道女声不住在他耳畔说:
“昭儿,你二哥生性刚烈,既与皇族断去关系,便再无转圜可能,唯能与你相伴终了。你应母后一声,便是苟延残喘,也要活着照料他余生……”
“三弟啊,这人活一世呢,总该晓得自个儿能做什么、想做什么、该做什么、要做什么,若非如此,浑浑噩噩过得一世,又有何意思?唉,你年岁还小,又生性诚笃纯真,又哪里会想这许多,我与你说这些做甚么。”
他垂眸凝视那金簪良久,片刻后,自嘲般一叹,将簪子复又收回怀中。
“见笑,”谢昭宁仍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淡定模样,一整衣冠,揉着手腕上青紫勒痕与叶斐客套点头一笑,“那位霍姑娘原是个急性子,谢某还有话与她解释,这便去了,叶兄先行自便。”
叶斐正伸长了脖颈觑他手上金簪样式:用料虽瞧着扎实富贵,手工又精巧繁复,可似乎不像宫中女眷所用之物,桂花嘛,还是入不得皇家眼的,毕竟小家子气了些……
钗一分为二为簪,这谢昭宁难不成在宫外还有个相好的?年纪不大,倒也风流,叶斐兀自思忖,闻言惊愕一滞,不待反应,便见谢昭宁果真拉开门追出去,徒留他一人。
叶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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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扶光出了柴房,立在屋外空地上,对着连绵群山,吹着萧瑟秋风,止不住失落,与素采不住念念叨叨:“我原当他好歹是位人物。”
素采嘴角一撇,点头附和,也随她嫌弃道:“京里来的,胆子都小,苏梅都与我说了。”
“怕是让京畿这一十四载的锦绣繁华已磨完了为人的骨气。”霍扶光凉凉讥讽一句,又嘱咐她,“素采,去营里照着他那身材相貌寻个相似的。”
她话音未落又踟蹰一拦她,蹙眉思忖道:“样貌好寻,气度难摹。胡人是见过他的,气度上若是缺那份清贵与温雅,怕是不妥,还是合着体态着重择些气度出众且并时常未在外露面的吧。”
素采应一声,领命适才下去,霍扶光人还未动,苏梅又找来,婉约眉目间掩不住担忧道:“乌羽已无事了,脑后原还有一处伤也不说,好在不重,休养便是,只这几年脸上免不了带伤。”
“你怕他寻仇?”霍扶光闻出她言外之意。
“少年人心高气傲,一时落败,总是不服的。”苏梅柔声解释道,“更何况乌羽心性本就与常人不同,你忘了幼时咱们找到他时,他可是与山间兽类一同长过两年,骨子里仍藏着野性,睚眦必报得紧。”
“那便让他去寻仇,”霍扶光也不拦,理所当然回她,带着些赌气与厌恶道,“伤他的那位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脾气一等一得好,受得住。”
“他招你了?”苏梅见她面沉如水地说气话,抿唇一笑。
“大失所望,”霍扶光冷冷哼出一声,继而又不忿恨恨跺脚疯道,“啊啊啊啊,绣花枕头!”
“那便不说他了,走吧,”苏梅熟她脾性,见她越发杵在原地无缘由生起闷气来,扯住她胳膊忙道,“咱们先瞧瞧寨主那位如花似玉的闺女去?”
霍扶光怏怏不乐一点头,让她拖着刚刚走远,在院落中一转,消失不见,谢昭宁推了房门正好出来。
他立在空落落的后院中,衣襟翻滚在山风里,敏锐察觉瞧不见的暗处里埋了不少人马,颇识趣地转身又回了柴房中,往叶斐身旁盘腿一坐,好整以暇地阖眸静-坐,也不理会叶斐,生怕放了他,以他那高傲性子,出去叫嚷闹事,坏了霍扶光谋划。
叶斐只当他是在报一路上冷落欺辱之仇,遂半死不活侧首瞪他一眼,尤不解气,又狠狠斜眸刮他一下,也不再求他,往后重重一靠,依在柴堆上,衣襟下绣的绿羽孔雀软绵绵地耷拉在地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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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绳结的一百种教学》作者:霍扶光*北疆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