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段家出来,苏溪就绕着这片老城区转悠了一圈,偶尔遇到上了年纪的老人就会腆着脸上前搭话,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二十多年那场惨剧上,可得到的反馈却让她越来越寒心,也越来越心疼……
——你说那个陆家呀?惨哦,一家子从大人到小孩都有毛病。
——才几岁的小娃娃就能害死亲妈,长大了肯定是个吃牢饭的主儿。
——这种事还要证据?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干的呀。
——那孩子吓人的很,不爱说话,见到谁都阴沉个脸,看着就不正常。
——听说葬礼上都没哭,那可是他亲妈!
——这个事啊?当时我还在场呢,那小孩一直说不是他做的,可谁信呀?他刚出去玩,后脚家里就煤气泄露了,这能跟他没关系?
——杀人犯哪有自己认罪的?他说不是他就不是他?真这么简单,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
封闭落后的小县城,老人们热情好客,能请前来搭话的陌生人吃水果,也能对几岁大的孩子施加最大的恶意。
苏溪握着之前一位老人送的橘子,手心里都是酸涩的果香,但她却只觉得嘴里发苦。
问了一路,她大概也对陆临的病因有了些猜测。
那些老人们一句又一句的……
“谁信啊?”
“肯定不是真话。”
“小小年纪就那么会骗人。”
如果,说真话永远不会被相信,那还有说真话,表真心的必要吗?
这种想法无疑是扭曲的,可病理性思维本来就不能以常理而论。
县城里没什么能入眼的酒店,苏溪只能找了个招待所暂住一晚,准备明天拜祭过陆母之后就回去。
她本来是打算在这里留三天的,打听完消息后再到处逛逛,就当是了解了解陆临的过去。
可她现在不想逛了。
只觉得每走过一个地方都像是在撕扯陆临身上的陈旧疮疤。
苏溪甚至有些后悔,没了解过这些细节之前,她想着只要找到病灶,那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但现在……
对症下药?
依然是无从下手罢了。
因为她舍不得亲手去扒开陆临的伤口。
在甚至称不上干净的招待所住了一晚,苏溪全程半梦半醒,脑子里各种光怪陆离的念头堆叠在一起,她甚至想穿越回到二十几年,亲手把陆临从这个泥潭里拽出来。
半夜抽噎着醒来了一次,伸手一摸才发现枕头都被她哭湿了,贴在脸上又凉又黏。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
苏溪睡不着,捧着手机发呆,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给陆临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好想你,想陪着你。]
这个时间,陆临百分百正在睡觉,当然不可能有回复。
清醒并没有让苏溪郁结的心情得到缓解,深夜的压抑感反而让坠在她心口的巨石更沉重了几分。
控制不住的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往下落,开始还是安静而无声的,到了后来,苏溪几乎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可能是哭声过于大了,招待所的隔音效果也一般,受到惊吓的保洁大妈跑来敲门。
“姑娘,小姑娘,你没事儿吧?”
苏溪哭唧唧的开门,眼睛肿的像两只核桃:“……没事,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了。”
夜半哭声,估计不止是打扰人,更多的还是吓人。
保洁大妈看了她一会儿道:“年纪轻轻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别哭啦,要是实在忍不住,那就……那就小声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