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思姜糖听懂了。

“所以我还是被踹了。陈一心师兄的友情是留给我最后的怜悯和脸面了么，我好伤心，道心要崩塌了。”

“你的语气听起来可不是那么悲伤，甚至有点愉快。”

“关于我修行资质的事情，应该已经传递到了你们那边吧？”

“是的，虽然我个人还是很看好你的潜能，但是我在玄机会的地位可有可无，所以也无法帮到你太多。所以——”陈一心没有将最后显而易见的事情说出来。

“没关系，至少我还有努力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也是一条路。”姜糖正准备告别，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对了，我原本有兴趣成为一位‘背包行商’，专门为你们高端客户搞一点稀奇古怪的东西。若有兴趣，可以联系我哦？”

“好的好的。”陈一心大概是没有放在心上，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对姜糖来说，这样就够了。

这一次，因为好奇和因为贪图便捷，姜糖没有将药引运转下累积的部分第六层炼气化开，而是直接就抱着试试的心思混着功法进行同一层的炼气。

结果非常惨烈，姜糖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并非是痛处，而是难以忽视的不和谐感。

“这就好像一个有强迫症的人穿上了两只不同颜色的鞋子和袜子……并且一辈子也再也换不回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姜糖要突破炼气六层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派发到绝峰给他的惩罚终于要到了。

“来了来了！”姜糖原本平静的心情微微起伏，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明亮了起来。

毕竟他是真的期待很久了。

门外，已经负责很多年山峰内奖惩消息传达的师叔愣住了一下。

他看见过受奖赏时万分欣喜的表情，看过受惩罚时悔恨懊恼的表情——

可怎么会有人在受罚时露出这种期待的、跃跃欲试的情绪出来？

而且这弟子明明看着举止正常，也不像是受了重大打击的样子。

这应该是等着获得奖赏的人才会有的表现，所以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处理方案，于是再确认了一遍。

条状符令形状的玉简因为他注入力量而产生变化，层层叠叠不断展开成长长的卷轴，发出玉器碰撞的清脆声音。

正式的通告上写着，“绝峰内门弟子姜纯纯，因意外卷入恶性影响事件，根据道院规章交由所在山峰完成处罚管理。”

“绝峰根据道院和绝峰相关管理方法，经超半数峰上长老商议决定罚该弟子前去锁妖塔日常戒备镇守，为期五年时间。”

“没看错啊……”负责传信的师叔疑惑，“你是姜纯纯吧？”

“是的，就是我。”姜糖回应，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表情不是太正常，于是逐渐也平静下来，将自己激动的心情控制住。

“你应该知道接下来对你的处理是惩罚吧？”

“知道，既然道院的规则就是如此，我坦然接受。”

“好，那你就随我过来吧。”师叔也没有更多的心思来想这些有的没的，将人带到，就是他唯一要确保的事情。

绝峰上的群山连绵而险峻，整个天道院最陡峭高耸的几座山里大半都在这里，姜糖还是真的没想过山中有这样柳暗花明的道路，如果不是有人带着入内，他绝对走不进去。

带路的师叔似乎是注意到了姜糖的惊异表情，有点洋洋得意地开口解释。

“这是缥缈峰的一门神通，只有掌握了这门神通，才能正常进出这边，这就是山里的一项规矩。”

“缥缈峰？”

“是的，这神通就是从缥缈峰那里交换来的，不过据说是很早就交换了的，只是这件事情的来由保留了下来而已。”

“所以一旦进入，没有人带领是出不来的吗？”姜糖低垂着眼眸，眼神里闪着恶意的揣测。

那种要解开一角真相秘密的感觉正在上升，这样的地方，里面的人轻易出不去，外门的人轻易进不去，总觉得似乎容易出问题。

“就是这样。本来一般要元婴境界才能习得，但我侥幸，在如今结丹就已经基本掌握了。整个绝峰掌握这门神通的人里最年轻的应该就是我了吧……”

“这样啊，师叔果然是天赋令人羡慕。相比之下，我就没有那样的好基础了。”

“哈哈！师侄也不要太灰心，努力吧，会有收获的。不过最近——”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提醒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就是了。”

“多谢师叔关怀。”姜糖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只感觉重重叠叠，弯弯绕绕，然后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幽深峡谷之上。

这里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一片开阔而平坦的地带，四周放眼望去，根本看不见道院重峦叠嶂的群山和那些巍峨大岳。

“这里难道已经不是道院了？”姜糖惊讶，总有一种被拐骗到了未知地带的感觉。

“还是，道院的辖地非常大，大到远超外界之人的想象。在我刚刚入门的时候，道院正好还有少部分化神往上的院长首席，他们对这个道院做出的巨大贡献，才奠定了如今屹立不倒的雄伟英姿……”

“什么？！”听见这样的秘闻，连姜糖这种对道院知之甚少的人都震惊了，“师叔在道院呆了多久啊——”

“啊，说漏嘴了，你就当没听见吧。具体时间我也没注意算，反正我快到金丹大限，成则元婴，败则黄土。这样讲，你应该稍微有大致的概念了。”

“师叔你加油……”姜糖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大家都是如此，修行每一步都很难。在我小时候，偶尔还有人感叹曾经辉煌的时代，说什么‘一日炼气，十日成仙’。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口口相传造成了什么误解，但总之修行者的成长迅速，一切都不像是现在这样困难。”

“现在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知道。有些大人物偶尔说漏嘴的时候，就会说什么‘负重前行’，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重压落在我们身上似的。”师叔抬头看看天空，姜糖也看看天空。

姜糖不知道师叔看见了什么东西，反正他看见了整个九重天域，参天大树横贯其中，数不清的叶子新生又枯萎，落得到处都是。

两人继续前进，沿着平原看去，姜糖什么也看不见，都无法猜测究竟目的地在哪里。

“我们要去哪里……我好像看不见塔形建筑。”姜糖忍不住问，他感觉在平原上行走的时间比之前在山里走的时间还要久。

“马上就到了，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带路的师叔卖关子。

姜糖没有再问，他想象过锁妖塔可能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或许是距离太远，也或许是因为地面起伏的原因被遮挡了视线，也可能是有雾气和远方的天空融为一体。

直到他看见了眼前的这座大峡谷，像是被天道以巨剑重劈而下，在原本一马平川的地上开出了巨大的裂口。

巨大的裂口整体狭长，裂痕像是要将地面直接一分为二般自天外落下，又消失在无尽的远端。

峡谷的两岸仿佛天人之隔，绝无横跨的可能。

裂口幽深，像是能吞噬一切上方飞过之人的未知恐怖的天坑。

“好大好深……”姜糖在边缘上往下探望，感觉头晕目眩，仿佛注意力被吸扯进去，有点捞不回来的感觉。

“不要这样往里面看。”身边的师叔一把把他捞了回来，“这片地带禁止飞行，这是地势和阵势两重原因都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是目光和神思，都会在上空遭到扭曲，直接坠入深渊。”

“这么吓人？”姜糖不信。

“如果你一直在这里看，时间久了之后会无法自行挣脱，到最后会因为精神灵魂枯竭而死。”

“这么吓人？！”姜糖这次信了。

“一般是不会的，因为在那之前都会感觉到这种危险，只要不主动找死就不会真的在这里死掉。但付出惨痛的代价基本难以避免，所以你看一眼就算了，不要一直看。”

带路师叔带着姜糖沿着悬崖边缘而行，大概是在中段的位置，那里开始渐渐显现出大门，然后是入口和镇守的甲士。

锁妖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