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的是——奸相已死,她该不该追究丞相一党的罪过?”
“乱党之中也有清白性命。”
痨病鬼先生眼皮跳了两下,脑子转得极快。
他心道这姑娘的问题真是棘手。倘或三两句将她打发走,好容易煮熟的鸭子岂不要飞?
他沉吟片刻,认真思索一番,回李霄道:“倾巢之下,莫说清白。”
李霄并没有打算在一个江湖骗子寻答案,此刻听这痨病鬼这么一说倒忍不住真的思索起来。
那人又道:“便拿匈奴人早些年偷袭玉门关一事来说。有些人说匈奴人都该死,也有人说打咱们的是匈奴士兵,那些手无寸铁的匈奴百姓何罪之有。但若仔细琢磨,试想一下,将士军前冲锋陷阵,他们的妻儿便在后方织衣屯粮。若是没有大后方不遗余力的支持,哪能叫匈奴人越过金山攻到了玉门?”
“孤木不成林,单丝不成线。倘或真的清白,便不会生出谋权篡位的事来。”
“口中清白,不过是阴谋败露的说辞。”
“倘或心生悔意,自行了断,亲到那位太子面前说理岂不更好?”
一番歪理讲下来,李霄觉着这痨病鬼颇对自己胃口,摸了块银锭子弹到他手里。
痨病鬼接了金珠,不做掩饰,咧着嘴开怀道:“姑娘真是九天仙女下凡,怪道方才我一睁眼瞧姑娘,便觉着金光刺眼,原来竟是贵人!”
李霄心道:你方才可没这么客气。
前头队伍洋洋洒洒已过了半条街,两个小伙计向那管事的央告人有三急,管事的拉着脸挥挥手示意找个地方解决,赶紧归队。两个人东张西望,往边上一条僻静小巷跑去。
李霄这时站起身,压了下斗笠。
那痨病鬼发了财,嘴也甜起来,冲着李霄挥手道:“贵人一路顺风。”
李霄一笑,回头道:“借吉言。”
那痨病鬼将金珠在手中抛了两抛,又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心道姑娘出手阔绰,真是一笔天降横财。再抬头瞧时,街上摊贩叫卖,人来人往,哪里还有李霄的身影?
那两个长工得空,刚绕到小巷里,找了片墙便松开腰带方便。两人得了空聊起闲话来。
一个道:“咱们歇会脚再回去,大管家一天要忙的事多如牛毛,哪里有空盯着我们不放?”
另一个长工驳了他的话,扫兴道:“还歇会?方才那阴兵多凶你没瞧见?大管家平日是怎么训咱们的,今日那阴兵就是怎么对管家的,后天就是小姐大婚,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你小子真是活够了?”
那长工听了更是起劲,他道:“咱们歇歇脚怎么就碍着小姐大婚了,还能有神仙从天而降截了咱们不成?”
正说着,李霄从树梢跃下,一抹绿衣神出鬼立在那想偷懒的长工身后。旁边那人一扭脖子想去同那长工拌嘴,正好瞧见凭空出现的李霄。他吓得六神无主,直往后退,尿了另一人一脚。
那人直跳脚,刚要骂人,瞧见同伴望着自己背后,一副吓傻的样子,背后一阵发麻,回头去瞧,李霄一抬胳膊,把那人给打晕了。
另外一个长工见同伴惨遭毒手,只怕下一个要遭殃的是自己,缩着身子贴着墙不敢动弹。
李霄逼到那人跟前,掀开一角帷帘,吓唬那人道:“想活命吗?”
那人哆嗦着道:“别…..别杀我,女侠要做什么,我……我都依你。”
李霄道:“把他衣裳扒了,上衣拿给我,裤子你套在身上。”
那人听得一愣——“啊?”
李霄瞪他一眼,作势就要拔剑,那人忙道:“我脱!我脱!”
小半个时辰后,两个长工打扮的人一前一后追上陶家采买队伍。陶管家在队伍前头骂了句便催着队伍加快脚步回府。队伍里有几个和那老长工亲近的人打趣他还偷不偷脚,那老长工忙挥手唤这几个促狭鬼好好抬箱子。
有个眼尖的长工瞧了眼跟在队伍最后头的小子,只觉着他裤子颜色有些不对,但前头管家催得紧便也没吭声。
一行队伍穿街走巷绕过大半个悬泉,只听管家高声道:“停队,例行恢复检视。”
一行人纷纷停脚卸箱柜,让出一条路来给府中管事巡查细软。方才那老长工没忍住往队伍末又瞧上一眼——咦,那小子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