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河西的秋风烈如寒霜,刮过李霄鬓角,扫起一绺长发。钟馗内力霸道,方圆几里活物都遭了殃,他冲身一跃,擎起万钧巨浪呼啸而来,外泄的真气震得书房瓦砾哗啦啦尽数乱飞。
陶维衍保命要紧,趁着钟馗发难脚底抹油逃出书房。
他前脚刚踏出房门,房梁横飞砸在他脚跟后一寸地砖上,地砖应声而裂,顷刻间蹦碎成一张凌乱蛛网。
陶维衍回头一瞧,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阎王没收他一条老命,已是吓得脸色发青,讲不出话来。
钟馗冲天一杵降魔金刚眼看要落在李霄头上,将她砸成肉泥。
绸衣翻飞似浪,满头青丝乱舞,十六岁的少女此时缓缓抬起头,眼睛一瞬不眨的盯住钟馗的身影,瞳孔跳动着灼热的兴奋,斗志昂扬,有如初生牛犊。
李霄单手撑地,俯身一个空翻,钟馗的金刚杵力道刚强,如有离弦的箭根本来不及半空扭转方向,捶在李霄身侧一块空地上,巨大声响有如洪钟,震得整个陶府鸦雀乱飞。
李霄在一旁沉肩聚气,以手做刃,眼中凶光一凝,学着沧澜子避开自己剑光的模样,将自己当成一株随风摇曳的青草,顺着钟馗汹涌的真气便要进钟馗的身。
李霄体内两股真气,一是集白家所长不伦不类的真气,二则是沧澜子离开时强行摁着她脑袋注入她体内的纯阳真气。两股真气本是谁也不服谁,就要在李霄体内造反,但她腹中的万圣蛊虫有如定海神针般硬生生将两股真气平衡,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钟馗的身法与沧澜子一脉同宗,至纯至阳,像他这种已修炼入境的大家高手,真气护体,旁人想要近身已是难事,可李霄有个便宜舅舅。
李霄手刃割开一道风口,荡开汹涌真气屏障,目光一泠,直直劈向钟馗后心。
钟馗有如背后长眼,头也不回,反手便擒住李霄手腕。
李霄抿唇冷笑——要的就是你脱手伏魔杵。
寒渊不在身侧,李霄打不出天光破晓,钟馗若是肯与她徒手过招,李霄就能拖延些许时间逃生,可唯一棘手的便是钟馗这人过于刚强,用沧澜子的话来讲便是“二愣子”,一时若拿不下李霄,只怕卷神鞭与伏魔杵一齐上阵,李霄不死也得丢条胳膊。
李霄被钟馗擒住手腕,有如千斤巨石压下,整条胳膊动弹不得,钟馗也感应到李霄窘境,不与她废话,将人往前一抡。
此时钟馗若擒住的是旁人,叫他抡上一手,怕是整个人都得叫砸出九霄云外。但李霄这人,生来便有几分不服输的傲气和毅力,钟馗一翻手腕,叫李霄霎时捕捉到一丝转机,两条腿绞住钟馗胳膊,以钟馗为轴转了半圈,不仅没叫他甩出去,反攀到钟馗身上。
钟馗不近女色,别看能止小儿夜啼,实际上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叫李霄攀在肩上顿时脸色涨成一块猪肝,大骂到:“无耻小儿,还不滚下去!”
说着便要把李霄扯下去,赶蚊虫一般,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李霄这厮手脚跟心一样黑,顽猴般变着法挂在钟馗身上不叫他捧着,铁了心就是要钟馗自乱阵脚。
他去擒李霄衣领,李霄一缩脚盘在他肩头,横手一扫,要砍他左肩,钟馗抬手去挡,李霄又滑到他腰间,刺他肩胛骨,逼得钟馗手忙脚乱,只烦如何将她打下去。
钟馗也不是个傻子,三两下没将李霄擒住,不再和她周旋,只见他一稳身形,沉肩屏气,爆喝一声,真气爆发四射,震得书房画壁纷纷开裂,碎石沙砾不住掉落。
李霄被真气弹飞,就要砸在一方石壁上,好在她伸手轻快,立时打了个转,足尖朝石壁一蹬,旋身稳稳落在地上。
她弓步稳住身形,摸出一把凤尾针甩向钟馗。
现下已是逼得钟馗脱手伏魔杵,障眼法再逼钟馗退几步,正是脱身的好机会!
钟馗这人虽身在阎罗宫,但一贯自持清高,瞧不上李霄这等下作手段。
伏魔杵痛打妖邪,刚阳至纯,虽力承千钧,碰上李霄这种心黑手疾的小人,又限于陶府地界,一时施展不开大成,李霄虽是赤手空拳,凭着下作身法,竟也没叫钟馗讨到好。
两人心怀鬼胎,一时谁也拿捏不住谁,都没有轻易动弹,外头阴兵见钟馗都对着小丫头无计可施,半晌也没人主动请缨来助钟馗一臂之力。陶维衍更不用提,疼得老脸煞白捂着手腕忍不住发颤,商贾之流没有气性,只记着方才九死一生之际钟馗竟不顾自己生死,存心不唤救兵来助钟馗。
钟馗凝了一掌挥开李霄的凤尾针,一排寸余长的银针顺着力道齐齐钉在外头梧桐树上。李霄见状,跳窗夺路而逃,一溜衣摆轻烟入空,溜得飞快。
钟馗眼中怒火中烧:想跑?
他抽出九节铁索长鞭,将真气灌入铁索鞭中,两丈来长的鞭子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巨蟒盘旋在钟馗头顶,他将长鞭挥舞了几圈,真气顺着铁鞭呼啸出一道凌厉光圈。
钟馗目光一定,右脚狠狠一跺,将长鞭朝着李霄逃走的方向一甩,那鞭子即刻得令,蟒蛇出洞般长吟一声,蜿蜒着身躯破风袭向李霄。
李霄刚从树梢跳上一排屋檐,忽觉风声凌厉,侧目一瞥,余光中瞥见一条长鞭袭向自己后背。鞭头尖刀在日头下银光灼灼。
李霄心中暗到不好:卷神鞭!
如同沧澜子的雷霆掌一般,卷神鞭和苍梧山门的玉华刀都是存在于茶余饭后的笑谈中,江湖小辈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毕竟谁都没有能耐逼得老一辈人动用半生绝学来吊打一个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