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红口白牙指认太岁劫亲,何小川当即补充到:“对,就是他!当时我妹子被接走的时候是个带面具的人领队,我只当是土匪抢人,不敢露脸叫官府发现,那人功夫高强,十几个人近不得身,原来是太岁!”
太岁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污蔑,忙着调息稳住乱窜的内力,哪里有功夫同年轻人拌嘴,只冷冷地扫他一眼。钟馗在旁抱着手打量李霄,发问道:“小丫头,你是哪里人,缘何修的青城派功夫?”
林春风不知钟馗与沧澜子的渊源,只当他要借着李霄的身手发难,正想着要如何岔开话题去堵钟馗的嘴。
李霄与钟馗过了几回手,钟馗虽霸道,但确实如沧澜子所说是个被人当枪使挨了打都要缓上几天才能反应过来的主。钟馗没有为难李霄,李霄屡次冒犯他,真要是拆他们的台,早就将这些天的事如实抖出,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再演完这出蹩脚戏。
钟馗站在风口,身后一帮阴兵挨了打相互馋着起身,他站在那起喽啰面前,有些格格不入,像是走到末路的霸王,只叹一步踏错,竟让这样一个正人君子跌进姜和用的股掌中,与太岁之流一起被百姓戳脊梁骨。
想起沧澜子交待过的话,再一想确实这件事跟钟馗没干系,倒是她唐突前辈。李霄头一回心中生出些许愧疚来,朝钟抱拳拱手道:“这些日子多次冒犯钟前辈,是我失礼。我不是青城派的弟子,只不过小时候跟着青城山的几位前辈学过几年青城剑,后来青城剑门出了内乱,几位前辈有的浪迹天涯,有的扔了剑归隐山水,有的,已经故去了。”
钟馗闻言心中一紧,眉目有些慌乱,又问到:“你可认得一位叫‘褚神子’的老先生,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下雨天腿还疼不疼?手抖起来谁是谁给他喂的饭?”
在场的人都瞧出来钟馗神情急切,脸太岁都没忍住分出神来瞧他一眼,陶维衍近到他身侧插嘴道:“钟大人,钟大人,别急,拿下这伙捣乱的贼人要紧,等拿下他们什么话您问不出来。”
钟馗是个性情中人,哪里愿意理会陶维衍,只觉得陶维衍啰啰嗦嗦的十分烦,一伸手打出一道风将他搡得跌了个屁股蹲,座中一阵笑声传来,陶维衍自觉没趣,不再插嘴。
太岁剜他一眼,蠢货。
李霄见陶维衍吃瘪,觉着有些好笑,身后林春风捣她一下,道:“你和钟馗认识?快讲两句把他弄走,他是个实在人,又对我干爹有些恩情,我不好算计到他头上,不然也太缺德了。”
李霄心道你算计到我头上就不缺德?
钟馗的焦急已经溢于言表,李霄叹了口气,道:“我进青城山有些晚,没见过一位叫褚神子的老先生,倒是认得一个叫褚蒜子的老先生。”
钟馗神色一动,手轻轻一颤。
李霄神色如常,当做没瞧见,继续道:“我上山的时候褚先生已经很老了,眉毛胡子花白,癫痫时常发作,发起病来拿不稳筷子,我和五师姐轮流给师父喂饭。他不发病的时候喜欢坐在后山看瀑布。我的六合剑是他指点的,我学的快,老先生教的却很慢。我本以为能够学完一整本六合剑再下山,只可惜学了不到半册,等不到我学完,老先生已经驾鹤登仙。他死后长老堂出了乱子,我师父不愿再呆在青城山,没人撵我,我自己跟着师父下了青城山,再没回去过。”
钟馗的头低了下来,座中有人窃窃私语谈论起钟馗的出身来,李霄耳根子动了两下,还是决定保全钟馗的面子。她道:“老先生说他曾有个很好很好的亲传弟子,根苗长势都俱佳,只是性子有些傲。这样的弟子极容易被连根拔起,老先生想敲打敲打他,也想护住他,后来青城山因天一拳法生出一些事端,老先生借着乱子把这位弟子送下山,临别之际照着话本学着菩提老祖在那位弟子的头上敲了三下。”
“可惜的是,不知为何,三更天,青牛塔下,没能等到那个弟子。”
李霄每个字都说的很平静,钟馗有如雷劈,终于在这个时候明白过来褚蒜子为什么骂完他一通还要再打他三下,顷刻心痛如绞,有些站不稳。
“愿为千重阶,甘抚膝下童。来年春草绿,桃李自累枝。”李霄的话一出,逼得钟馗望着她,她也看着钟馗,目光悠悠,问到:“这是褚蒜子老先生记在六合剑上的一句话,他是安乐人氏,故土不在青城山,我想老先生没有选择落叶归根,应该是在等着什么吧。”
一片梧桐枯叶飘在李霄脚下,被风卷起刮过钟馗的耳畔,落进池水里,没有惊起一片涟漪。
钟馗看得有些入神,李霄道:“今天是十月十五,褚先生忌辰腊月十七。”
当着所有人的面,钟馗眼眶泛红,眼中泛起雾气,朝李霄一抱拳,道:“钟某这些年作茧自缚,今日被一个年轻姑娘点破心中迷津,我向你道一声谢,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李霄道:“下次见面,我再告诉前辈。”
钟馗抹去泪水,大笑一声,道:“好,我们下次再会。”
说完已是大步流星离开,临出门朝林大人拱手告别,对林大人和释活佛道:“钟某有些家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这小姑娘说的没错,人确实是我和太岁老小子一齐绑来的,绑她来的时候她还拧断了陶家主的手,钟某先走一步,告辞。”
林大人当即向钟馗拱手,告别自己多年的好友,待钟馗一走,发号施令道:“来啊,给我拿下庭中这些绑匪。”
太岁闻言大嗤一声:“钟馗!你个老不死的!”
钟馗当即回身堵了他的嘴,怒道:“同僚多年,我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眼下我有要紧事要处理不同你纠缠,等我处理完家事回河西,倘或叫我查出当年有人在梅山一战动了手脚,大家都别过太平日子!”
林春风听了直摇头,这位钟馗大人身手好是好,性子也太直白鲁莽,肯定有大亏要吃。
李霄见钟馗临走不忘倒打一耙,没忍住笑出了声,问林春风:“你到底有多少能耐,能把活佛请来?”
林春风只当李霄在夸她,心情大好,道:“我可没什么本事,只不过是小时候救过五两小和尚的命,我爹又刚好和活佛关系好,这才叫我讨了巧。”
林大人一声令下要拿人,太岁不从,反问到:“大人是父母官,听信一家之辞岂不鲁莽,钟馗和这小姑娘刚才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差没在这里认个干亲,摆明有些渊源。阎罗宫出了钟馗这号叛徒嫁祸栽赃我等,难道大人就不听我等辩解吗?”
陶维衍此时也回过神来,附和道:“太岁大人说的没错,今天是小女和姜大公子缔结姻亲的好日子,我陶姜两府多少算是有些头脸,天大的喜事,只盼着一切顺遂,我为何还要绑来这小姑娘替小女出嫁,这岂不是无稽之谈!”
座中人交头接耳,林大人也不好贸然拿人,扬手止住了赶来的官兵,沉思片刻后道:“本官给你们一个辩解的机会。”
陶维衍一听还有转圜的余地当即抢过太岁的话头道:“是这样的,大人。”
“前日钟馗大人来府与我商议一些事,这小姑娘扮做下人闯进我的书房将我打伤,我只当她是个贼,潜入我府是为钱财,今日才知她原为搅和小女的婚事。”
陶维衍当真脑子缺根筋,林春风在一旁听得要笑出来,钟馗找他是为了把权势从太岁和阎罗手中分出来,眼下他不打自招一股脑招了。,等话音落地他自己才有些后悔。
太岁甫一听到“钟馗找他”和“书房”两个字眼,神情已经不对,他原本想编个瞎话再生一桩莫须有的罪名扣到李霄和一伙人头上,把所有人拖下水,将局势搅成一片浑水。没成想陶维衍是个白给的,再要拦根本拦不住。
林春风接过陶维衍的话反问到:“陶家主,你编瞎话也编得像样些。你说我娘子潜进陶家,她潜到你家做什么?为了钱财吗?那要是求财的话,我们拿了钱财早就远走高飞,为何还要掰断你的手?摆明了就是你逼迫我娘子替你家小姐嫁人,我娘子不从伤了你。你又使了些手腕逼我娘子穿上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