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芙芙把披散的头发捆起来，方便做饭。

她的脸天生带了点肉感，弧度圆润的娃娃脸，挽起头发脸更显得圆圆的，做饭的时候两眼弯弯，显得很可爱。

胖爷见了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这个长一辈的没干什么实事。

“还能帮点什么不。”

胖爷笑着把鸡蛋摆正一颗颗立起来，厨房杀手只能帮忙食材，用锅的他就不太行。

蔬菜早就备完了，剩下只需要烹饪，煮泡面交给了金宝。

李芙芙看着一颗颗鸡蛋屁股朝上被绿葱黏上了微笑的表情，终于忍不住了，笑着把胖爷赶到椅子上坐着拍摄东西。

“辛苦胖胖拍vlog了。”

她把培根切成方块面包一样的长度放在平板锅里煎，锅的另一边放了个方块模具，黄油擦了一下，她打了个鸡蛋进去，蛋白迅速冒着泡泡成型。

培根煎出油，肉香混合鸡蛋黄油的香气飘起，粉白的肉色被煎成棕红的焦色。她给鸡蛋翻了个面，把培根两块拼成正方形放在方形鸡蛋上边。

另一边煎的面包外壳带了点黄褐色，奶麦的香气出来。她把鸡蛋连着培根铲起来放到面包上，盖上西红柿和生菜，抹了点沙拉酱，又盖上面包合紧包进油纸里，一刀对角切开，露出层次丰富的颜色多样的切面。

又同样做了四个，李芙芙哼着歌抬头。

秦鹤桃双手插兜，黑色的夹克敞开，被分吹散，站在土坡上向下看。看起来像是有心事。李芙芙皱了皱眉，总感觉核桃最近怪怪的。

但又觉得是秦鹤桃不太擅长和别人接触，没想太多。

胖爷双手拿着相机，镜头四处乱晃。金宝把泡面泡熟了正在按照她说的放进冷水里。

最后，李芙芙包好最后一个三明治，回头看。

车里宿天水依然白到发光，他没在玩手机，而是双手撑在灶台上，盯着盖上的陶瓷盘背面，像是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单手掀开盘子，皱眉弯腰盯着盘里的西蓝花看了一会儿，才轻轻歪了下头重新盖上。

又开始发呆，过了一会儿，才遥遥看过来，精致的脸有些呆愣的对上来。

李芙芙心脏一瞬间被击中了一下，崽崽太好看了，她心里哇哇叫，老母亲心泛滥。

宿天水在她心里就像只猫猫，外表清澈像泉水，神情总是淡淡的，安静不闹腾带了点洁癖或者小矜傲，熟了些，那种冷淡外壳就被融化许多，露出毛绒的皮毛，反差显得那种小矜贵都变得格外可爱。

宿天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双手举起菜盘子展示——绿油油的西蓝花鲜艳饱满，示意她，菜已经烫熟了，又把盘子放下重新盖好。

然后宿天水眨了眨眼，等了一会儿，像是没收到讯息，又退回到自己的小世界里，垂下浓密的睫毛。

李芙芙想起宿天水没找到人心情好像不太好，怕他发呆没事做心情更糟糕。

在宿天水下一次抬眼的时候，李芙芙招了招手，声音很明媚，“我做完三明治啦。我们可以一起把西蓝花和菜心做完。”

宿天水端着两个盘子，从绿野里小心地走过来，光下白皙的脸刻满专注，然后轻轻地把盘子放在了桌上。

“其实就算是摔碎了，也不用担心呀。”李芙芙知道刚学做饭的人都有这种四肢僵硬症，要么放调料手抖，要么害怕端菜摔碎。

“真碎了。其实就是重复之前的过程呀。”她经验十足，“做菜除了感情会不一样。但程序是相同的。”

宿天水应声：“好。”

宿天水又把西蓝花重新盖好，菜心没有多余的盘子盖，他只能不管。

正午的风间断的吹，前一秒风静，下一秒风可能就会把路边的砂石和草絮吹过来。

蔬菜就可能会脏，这是他第一次负责的西蓝花，不能弄脏。

李芙芙看他小心翼翼，笑了下，想让宿天水参与午餐的过程，这样也许心情会好很多吧，就不再纠结男朋友为什么不告而别了。

毕竟做菜是一件很治愈的过程。

她把蒜几下撬开，碾碎便成粒，“你想跟我一起做一道简单的菜吗？”

她没有用“学”这个词汇，没问宿天水要不要学做菜，她不是什么专业的厨师。

宿天水没有做过菜，很怕毁掉大家的午餐，宿天水迟疑了一下，“好。”

“蒜蓉菜心和蒜蓉西蓝花真的很简单哦。”李芙芙展示调料，“我们先把蒜弄碎，变成这种小颗粒。”

她换了一口小锅，在里面倒上油，“然后我们等到油温7成热的时候，把蒜倒进去慢慢炸。”

白色蒜在油里滋啦作响，蒜香味飘在空气里，变成微微奶黄的颜色，李芙芙加了一小碗的水进锅里，“我们倒入一些凉水。然后加入酱油，耗油。”

她估摸着手感倒入酱油和耗油，做熟了基本上都是靠感觉加调料，水冒泡开的时候，她关火，“这就做好啦~酱料哦。”

她把小锅里的酱汁倒入菜心里。

酱汁落在菜心上，变得光泽十足，宿天水强迫症地抖了抖盘子，把蒜抖成均匀摆放。

面前递过来一双新筷子，李芙芙说：“试试看！”

她自己另拿了一双新筷子，尝了一根青菜，“爽口清香。味道很赞哦。”

胖爷举着相机刚好晃到桌前，李芙芙向着镜头展示了一下青菜，介绍到：“这根青菜多亏了宿天水主角的烫煮。烫的刚刚好，没有老，梗还是脆的，汁水充足。

她没忘记胖爷的镜头规矩，很配合地当主角，“当然还有我这个主角的酱汁配方。”

“吃起来味道清甜爽口。”

宿天水接过筷子，夹了很小很小的迷你菜叶。

他真的太讨厌青菜了，池历也不喜欢，所以他们基本上不吃绿蔬菜。

一入口他眼睛就亮了下，菜一点都不苦，带着淡淡的清甜，和咸香的蒜蓉酱汁合在一起，很好吃。

他错了，不应该偏见对待青菜的。

胖爷也试了根，夸了句好吃，几人就放下了筷子，准备等吃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吃。

宿天水跑进房车里重新拿了个盘子，盖好菜心，拍了拍盘子背应付性地安抚一下菜心。

菜心不会说话，不会控诉他，控诉他也会被他吃掉。

没有关系。

李芙芙边收拾锅，边准备做方便面：“那蒜蓉西蓝花就交给宿天水啦，可以吗？”

“好的。”宿天水回忆了一下步骤，不难，他觉得自己可以的。

胖爷跃跃欲试，被李芙芙抓过来一起学做泡面酱汁。

外边只有一个煤气灶，宿天水抱着盘子回到车里用电磁炉做。

蒜被剥掉外壳，变成白色的几瓣，蒜味沾在指头里到处都是，有一些白肉被指甲划过，落进指缝里。

宿天水磕磕绊绊地剥完，才拿刀强迫症地切成差不多大小的粒。

他往小锅里倒了油，学着李芙芙一样铺满锅的底部，他松了手。

糟糕，他只看到了铺满底部，不知道要铺多厚呢！他僵持着油壶等待，电磁炉只有档位来显示火的大小。

还有7成热是多热呢？

宿天水试探性地用筷子戳到油里，油滋啦啦冒泡泡。

他抖了抖刀，蒜落进油里，噼里啪啦地炸起来，油四处乱溅，他连忙盖上锅盖。

又开始拿碗接水，把水接好，他掀开锅盖，飞速倒了进去，蒜漂浮在水面，带着发焦的黑色。

接下来又是让人发愁的事情，酱油和耗油要倒多少呢。

他把酱油倒进勺子里，接了两勺，又如法炮制，倒了两勺耗油。

最终酱汁变成黑乎乎的颜色，闻起来还有点发焦的苦味。

宿天水拿筷子夹了个西蓝花放进汁里沾了一下，放进嘴里。

好苦！蒜想变成炸焦了的苦涩味，西蓝花的香味被完全掩埋。

他把筷子洗干净，默默地吐出了西蓝花，坐到了座位上开始发呆。

做饭其实并不简单，这么简单的一道菜，他都做的笨手笨脚。

池历以前看他不爱吃饭，还常常变着花样给他做饭，他依然还是挑食，吃的不太多，很多剩下的菜就被倒掉了。

那些都是池历辛苦做的，他没有珍惜好池历的劳动成果。

有时候池历忙着实验工作，可能会回来的晚些，还会提前打电话提醒他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

宿天水那时候握着手机努力贴近，想把声音听得更清楚些，黏糊地提议，“要不我们点外卖吧。你工作已经很辛苦了。”

“乖，别点。”电话那头池历声音磁的很有味道，低声笑了下，“今天买了虾。你吃糕点别吃蛋黄酥，吃些山楂糕，便于消化。”

“做饭不累的。”

“等我。”

骗人。

做饭其实很麻烦，还很辛苦。

宿天水望着房车外炫目刺眼的阳光，落进玻璃内变成清透的一捧光水，想到了他和池历的家里玻璃窗前的绿植。

常年鲜艳翠绿，是池历怕他长期对着电脑写东西对视力不好买来的，方便他写东西可以随时看到绿色。

家里随处可见的手工糕点和牛奶，处理好的薯条鸡排半成品，只要放进空气炸锅就可以吃。

他不用担心家里的日用品会不会用光，牙膏纸巾矿泉水洗衣液永远都是充足的。水电网络也都是池历在管。

他的手机从来没有停机过，影视会员也是不间断的开着。

池历构成了他平静生活的每一个组成，或者说他的生活由池历构成。

他从来都是享受的那一个，被无限宠爱的那个，是依赖的那一方。

在池历离开他的三个月里，他属于池历的生活迅速垮掉，又变成了外卖和空荡的屋子。

这种依赖其实是有重量的，会压在池历的身上，他其实是池历的生活累赘和麻烦吧。

*

宿天水无端想起有池历高二物理竞赛，他本来说好要送池历到公交站，但最终还是哼哼唧唧地赖在床上没起来。

宿天水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穿着白校服的池历，他还在揉眼睛，半眯着眼缩在被窝里看池历。

池历捏着他鼻子，他只能小小猪一样哼哼，烦死了，他一把子拍掉池历的手。

……嗯，蛮好看的人模狗样。

池历手一转摁在他被子上，“吹空调就要盖好被子。不然别吹。”

“容易感冒。”

宿天水起床气重，“滚。”

把手又缩在被子里。

池历无奈地对他笑，眼角的痣承托在凌厉的眉尾，桃花眼浸着打趣，“哟。是谁昨天闹着要送我去车站的。”

“嗯。我明白了，是只小猪。”

宿天水半撑着眼皮眨了眨，池历笑的时候蒙在阳光里，半眯着眼看，有种梦里的虚幻感。

会是个美梦。

他用残存的意识呢喃：“我起不来……”

池历也没有闹他，自己背着包去外校考试了。

等宿天水睡到大中午爬起来，有种违约的愧疚，于是打算去给池历送饭。

考试在周末，池叔叔和宿国强都不在家。

宿天水下楼，发现桌上已经做了两份便当，上边还贴了便签纸，是池历提前做给他的中饭和晚饭，

他把饭放进微波炉里热好，提着两份池历做的便当去给池历喂饭。

他到学校的时候，考场外的饮食街塞满的人，许多的学生聚在店铺里买饭。

他一眼看到了池历，坐在门口树圃上，曲起的腿很憋屈，在啃一个普通的面包。

他吃了两口就皱眉扔进了垃圾桶，灌了一瓶水，然后垂着头在玩手机。

这就是池历的午饭。

宿天水心里莫名揪起来，有些酸涩。

池历很少表达出对食物的欲望，很大程度上他吃饭看起来都像是为了活着。

每次做饭实际上都是为了他的饮食健康，轮到池历自己吃就常常随便的对付过去。

池历会很用心准备宿天水的便当，却根本没想着为自己准备一份午饭。

宿天水抱着两盒饭从树影下走过去，还没走近池历就感受到了，抬了眼，带着笑意，“现在来送我吗?”

宿天水垂着头，轻声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很饱。”池历点了下头，“你吃了没？做的都是你说你爱的菜。”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