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空放了大晴,酉时,残阳如血铺在天边。
陈越身着褐色圆领袍,戴红顶,背上行囊,早一刻钟在高大的朱红色宫门前候着,之后亦步亦趋跟着同一时段当值的宫女太监入宫,将身份文牒递给侧门的守卫核验。
像他们这种没有品阶的宫人是不能同皇公贵族堂而皇之从正门入宫的,只能从最旁侧的小门走。
皇宫,一个他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
陈越低着头跟在指引太监身后走在僻静的青石板路上,微微抬眼打量前方,周遭草木郁郁葱葱,鸟鸣声隐约可闻,不远处宫殿群威严宏伟,若隐若现的红砖黄瓦掩映在一片青翠中。
估摸走了有一刻钟,指引太监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一处宏大宫殿,道:“前面就是凝碧宫,你自行进去,找到掌事宫女给你安排差值,莫要误了时辰。”
陈越含笑道谢,从袖中掏出个小荷包塞给指引太监,道:“谢大人指点,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指引太监顾盼左右,无人,快速将荷包收入袖口,笑道:“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咱家哪是什么大人,”他一顿,凑近陈越掩嘴道:“咱家听说凝碧宫的主子午后陪圣上到御花园赏花去了,想来心情应当不错,你小心伺候着……”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陈越点头应下,又道了声谢,辞别那太监。
他的神色冷下来,遥望几十丈开外的凝碧宫。
不论身在何处银钱都是获取消息的捷径,方才那位公公的言下之意是趁贵妃高兴好生伺候,说不定能留个好印象,可他不知陈越只是个外殿的小小掌灯,与内殿那几个贴身伺候、惯会谄媚讨好的宫女太监天差地别。
心中思索,脚步不停,片刻后陈越已走到凝碧宫门前,正门紧闭,仅旁侧的小门开着供下人出入,平素除贵妃本人出入或圣驾、皇后等尊贵之人亲临,凝碧宫的大门皆是关着的。
他微微抬头仰望高悬的牌匾,长矩的镶金边宝蓝底木匾上,“凝碧宫”三个金色大字龙蛇飞舞,不失大气。
陈越凝神看了一会,垂头整了整衣帽,不紧不慢跨过门槛从旁侧小门进宫。
入眼先是一处院落,外有石桌一张,石凳三张,左右空旷,四边墙角栽着四棵苍天大树,两侧树与树之间摆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植,三月草长莺飞,盆景中鲜花傲然,风一吹更是花香扑鼻。
瞧着雅致得很,陈越猜测若是傍晚圣驾亲临,在院子里摆上一桌,郎才女貌把酒言欢,挥剑伴舞,倒不失为美景良辰。
两女一男聚在一处打扫外院,女穿藕粉色宫女服,梳双丸头,模样不算美,但标志;男穿灰白圆领袍,戴帽,微胖。
见到陈越他们愣了下,齐齐看向他。
“我叫陈越,是新来的掌灯,往后还望多多关照。”他走到他们跟前,解开行囊拿出三个小小荷包塞给他们,比方才递给指引太监的小了些,他匆匆往里瞥了眼为数不多但大小不一的荷包,心说还好备得多否则必不够用。
三人受宠若惊接下却并不推拒,似乎习以为常,其中活泼些的宫女生得明眸大眼,笑道:“我叫黄翠,他们叫刘瑞和陈雪,是外院的打扫。”
“你是要去找掌事舒姐姐登记备案吧,”拿人手短,到底要帮点忙,黄翠扯了下刘瑞的袖子道:“你带他去吧,我和陈雪将你那份一并打扫了,你待会直接出宫即可!”
刘瑞憨厚一笑,挥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陈越疑惑他们为何急着离去却没有问出来,进了宫人生地不熟,除必要的献银开路外还是少说多做为妙,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最好莫问。
思衬间刘瑞带他跨过外院往里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绕着金碧辉煌的宫殿走上半圈,顺着羊肠小道来到殿后方一座砖砌小屋前,小门紧闭,纸糊的窗户透出通明灯火。
韦策定都东邦后兴修宫殿群,一般来说,装修精致的宫殿只住贵人,而矮屋是给宫人办公或居住的,刘瑞温和朝他作揖告别后正欲离去,倏地脚步微顿,瞅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