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桌上的热茶没了,他发了一通脾气,却没有一个仆从来认错;季澄明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就算被关禁闭,他也毫不犹豫地给师父师兄们发了纸鹤告状。可是他等啊等,等到那一壶冷茶都被他喝完了,也没有收到回信。
以往他不是没有关过禁闭,但听雪峰上下都心疼他,关不了一天,师兄们就会借故来他院子看他。季澄明再装个委屈,禁闭就稀里糊涂消失了。但是这一次,他守在门前眼巴巴望了好久,师兄们都没有来。
有一次三师兄从他门前路过,被眼尖的季澄明看见了。他当即大喊师兄。三师兄听见了,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快步走了。那之后,季澄明的院子门口再没有人经过过。
甚至就连问道峰的课,仆从们也不许他去上了。说关着就是关着,像坐牢一般。
他不管是大吵大闹,还是砸碎家具杯碟,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只有每隔几日,门口会出现一瓶弱化版辟谷丹供他食用。
季澄明尝试过不碰那辟谷丹。他天真地想着,只要自己当真快要饿死了,师父师兄们总不能不管他了吧?但是他忍饥挨饿了好几天,直到饿晕过去再醒来,都没有人出现。
季澄明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过那些被他打碎的杯碟碎片,爬到门口去,吞服下一颗辟谷丹。
虽然名义上,他受惩罚的原因是“顽劣不堪,戕害同门”,但是季澄明敏锐地意识到,他遭到冷遇的原因,应当仅仅是因为——他伤害到了大师姐。
因为伤害了大师姐,所以他被全世界抛弃了。
在一日日的沉默和寂静当中,季澄明终于学会了安静下来,他咬着牙,凭着以前听过的课开始修炼。这个举动很冒险,但季澄明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记得师父说过,到了筑基期就放他出去。他要出去,能出去之后,一切就应当都恢复原状了吧?
现在他出来了。天气是那样好,风是那样柔和,季澄明的心却因为刚碰到的那几个仆从,像泡在雪水里一样冰凉。
但他仍旧抱有微弱的希望。
鼓起勇气,他直奔见雪真人的院落。这院子还是同他曾经见过的一样,清幽典雅,门轻轻掩着。
季澄明惯性地伸手去推门,脑海里还在盘算着要怎么向师父哭诉,向师姐道歉。但是伸出去的手却碰了壁。那看似留了一线的门纹丝不动。
季澄明还没反应过来,又加大力气,再次推了一推。那门仍旧毫无动静。
透过半开的门缝,季澄明与院内站着的一个仆从对上了视线。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那仆从就脸色一变,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快步走过来。
就在季澄明的面前,仆从很用力地,啪地一声关紧了门。
季澄明呆呆地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这回不只是心,似乎连四肢百骸都冷了起来。
仆从不会敢自作主张这样对他,特别是见雪真人院子里的仆从,个个都是人精。他们敢给他吃闭门羹,就代表了师父的态度。
一个遭到元婴期师父厌恶的徒弟……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一片寂静当中,季澄明听见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他游魂一样听了好久,才恍惚地意识到,那是因为他全身都在发抖,牙齿在打颤。
刚突破筑基期的他本该有美好的未来徐徐展开,可季澄明却再无法感觉到刚才的愉快。
他猛地跪了下来。
膝盖重重地撞在地上,是入了骨头的疼。这种疼痛,季澄明一个金尊玉贵长大的小少爷从来没有经历过。但长久的禁闭和冷待已经让小少爷失去了支撑自己的脊梁,季澄明顾不得疼痛,双手撑地,额头触到地面,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一个,两个,三个……季澄明每一下都没有收着力气。纵使筑基期的修士筋肉强健,按照季澄明这个磕法,几百个下来,他的额头上也见了血。
但是季澄明仍旧没有停。就对着那扇紧闭的门,他一个接一个的,不断地磕着头。
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季澄明感觉自己的眼前都在天旋地转,看什么都带上了重影,脑袋也嗡嗡嗡的时候,他听见了有人过来的脚步声。
在季澄明模糊的视野里,他只能看到那是一个颀长的身影。
季澄明下意识地喊:“大师姐……”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喊出大师姐这个称呼来,明明他最讨厌管着他的大师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