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着,张之城手机响了,是水口宋支书的声音。宋占羊在那头说道:“你不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学起韩信来咧,不过咱老宋混了这么多年,可比楚霸王有脑子。你玩花子,咱就玩玩呗。”说完就挂了。
不明就里地挨一闷棍,张之城自然要问个清楚,他再回拨号码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一亮,弹出“再见”两个字,这两个字似乎在翻着筋斗嘲弄张之城,随后屏幕就黑了。去你妈的,一格电还是虚电!
宋支书何以如此愤怒?张之城急欲弄明白村里又发生了啥事,咬咬牙,调转车把朝回村方向驶去。
张之城急欲回村,不料在回塘村的土路上,摩托车挣着劲吼叫几声后没了声息,再蹬车便蹬不着,趴窝了。
这几天村中的麻烦事好像集束手榴弹一般飞向张之城,又逢赵美然住院,张之城的心弦一直在极限状态下绷着,就算是张二胡,奏完一天的曲目还有个解弦松散的时候,张之城这个村支书却没有,他的心弦快绷断了。
啊——张之城扯开嗓子大吼几声,林中老鸹扑棱棱飞出。张志成的到来,不正像是在死水微澜的木塘村喊了一嗓子,沉渣泛起,不正像争先恐后惊出的老鸹么?
不过算一千算一万,算不到此刻连摩托车也来作祟,简直是岂有此理!
望着夕阳,张之城忽有所悟,往常读史,只觉得五千年以来唯有秦皇奠定华夏一统版图,可称英雄,余者如唐宗宋祖,衮衮诸公不足道。而当真正执掌一隅帅印,才发现以前自己轻薄无知,慰为可笑。
然而,这才不过是个开头而已。
恰好附近有条河,张之城索性把摩托车支在路边,到河边鞠捧水冲冲脸,洗去满面油汉风尘,精神顿时为之一爽。金乌再坠,万道火光洒在河面,这虽是村景,但张之城胸中丘壑,为之大动,倘若太白在世,定要有佳篇传世的。正自遐想,忽见河中央有物扑腾,张之城吓了一跳:闲时与张叔侃山,说是河中有黑鲶,可长到百八十斤,以一米半为限,过则为河妖,时常扮作溺者,在水中攫人。这些民间传说固属好事者编造,但张之城不知怎地忽然联想到赵茂家上吊死的儿媳,他背上汗毛倒竖一阵,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定睛再看,河水中间挣扎的赫然便是个人,不过不像滑不溜秋的鲶鱼怪,倒像瘦骨嶙峋的老桃仙。眼见那人沉浮间扑腾幅度越来越小,其势不容再多想,张之城脱下衣裤向河中央游去。河水冰凉,游到一半张之城便觉胸口气短,腿肚子转筋,张之城咬咬牙,还是向那人游去。
别瞧溺者精瘦枯干,他吃饱了水,箍在手里正像提了一坨生铁。张之城咬牙托着他,死命向岸边游去。人总爱高估自己的力量,无论是精神力还是体力,在距岸边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张之城双臂酸胀,身上力道已用得分毫不剩,越想向岸边游,却反而离岸越来越远。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手脚并用使劲向岸边划,不料就在此时,腿上麻痒,缠到水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