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柴荣集合了属下,整装向汴京进发。知翠数日不见落璃,自然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路上,符落璃、徐照轩、王朴共乘一车。
符落璃知道王朴心思,便探问道:“姊姊这是第一次离开蜀中么?”
徐照轩眼波流转,声音却闷闷地道:“说来话长。我自小与家人离散。被我师父收养。”
符落璃心中暗惊,看她谈吐打扮,虽不像侯门千金那般矜持拘礼,也完全不似苦出身,显然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美娇娘。
徐照轩接着道:“我师父,是教坊的宦官。”
这下连王朴都抬眼看了她一眼,诧异之色稍纵即逝。
徐照轩脸上,仍是光彩莹然,只是眼中,有些微黯然:“教坊的官人,自小便要修习器乐、歌舞、诗词曲赋。因为师父偏爱,我的琵琶、筝、箜篌,都是弹得极好的,至于歌舞,在龙门书院,你们是见过的。只是,因为我更喜爱诗词书画,倒是诗文更胜一筹。”
符落璃想起她在龙门诗会上长袖漫卷、柔韧灵动的舞姿,当真是妩媚流丽,天生一股风流雅态。
符落璃轻声道:“记得姊姊曾说,从蜀中到汴京,是为了寻亲,莫不是幼时离散的亲人有了消息?”
徐照轩脸上,泛起一丝嘲讽的微笑:“亲人?我十二岁便找到了亲生爹爹,他叫徐国璋,是个乡绅。可他却不愿认我,嫌弃我流落教坊,丢了他的颜面。可叹我至今,虽清白之身,在我生父眼中,却与秦楼楚馆的娼妓一般无二。”
符落璃慢声道:“姊姊不要妄自菲薄,许是伯父一时想不开,终有一日,会痛悔今日之举。”
徐照轩笑道:“是啊,你说得没错。我爹爹月初倒是找到了我,要把我献给蜀中国君。”
符落璃奇道:“孟府郎君?可是你们在龙门明明遇见了……难道彼此不识?”
徐照轩冷笑道:“我那亲生父亲,即使做这等阿谀媚上之事,也终究没能承认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只说我随师父姓费,那孟昶只知费氏,自然不知我真名。”
符落璃奇道:“那你怎生逃出蜀中王宫的?”
徐照轩千伶百俐地一笑:“我只告诉师父,要来汴京寻我娘亲,便告了假,离开了教坊。根本就没进宫面上啊!”
符落璃微笑道:“怕是你这师父也是体恤你,才由着你借了这由头,一走了之。”
徐照轩道:“我师父倒是写了封与我,让我来汴京找一个人,叫李崧。”
王朴再次抬眼看了看她,虽不言语,心中却在想,待会儿要与公子一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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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打尖的间隙,王朴将徐照轩的一席话说与柴荣听。
柴荣负着手道:“还是和孟昶脱不了干系。”
王朴道:“那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曾言:我破南朝,只得李崧一人而已。这个李崧,公子如何评价?”
柴荣道:“李崧仕唐晋两朝,才能还是有的。只是有些实诚轻信。先帝收复镇州后,契丹守将弃城而逃,李崧与冯道、和凝等降臣返回中原。先帝授李崧为太子太傅。当时,很多朝臣都在先帝面前进言,称李崧深受契丹器重。因而他心怀忧虑,对朝臣谦恭迎合,不敢有丝毫拂逆。”
王朴道:“这样一个人,会和蜀中宦官有牵扯,也真是匪夷所思。”
柴荣道:“徐照轩所说,姑且听之,反正汴京已遥遥在望,有先生在侧,量她也不能有所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