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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见落璃眼神清明,知她从小心志坚定,虽很少使性子,打定了主意,却也极难说服。遂只是用帕子不断揩泪,母女俩直到用完斋饭,俱是默不言声。
从嵫山回魏王府,晃晃荡荡走了两个时辰。符落璃与母亲相对无言,一忽想到过几日,终要面对离别,一忽又想到母亲居然荒唐到逼她削发为尼,这一路,倒是愁肠百转,马车外山明水秀,在落璃看来,倒是毫无意趣。
夏日天长,到了王府,已过了申时,天光依旧明晃晃地映着深宅朱门,马车堪堪停住,符忠已殷勤地赶过来,将杨氏和落璃扶下车,慢声道:“老夫人和小姐去了这么久,老爷已差人过多次了。”
落璃道:“爹爹有何事这般心急?”
符忠边走边道:“似乎是护送小姐回来的柴公子,家中出了急事,属下和来报信的兵士一早便风风火火赶路了,那公子一直等了小姐近三个时辰,才打马而去。”
落璃心中一痛,抬眼望着符忠,有些茫然地道:“已经……走了……么?”
符忠道:“正是。”
符落璃脚下不由自主行得飞快,脑中却白茫茫一片。路过前院花丛,盛放的紫薇秾姿迎人,花前廊下,白衣飘飘、言笑晏晏的人,却已纵马远去……
落璃只觉眼中一阵灼痛,强自压下上涌的泪意,直奔正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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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究竟出了何事?”不待胸中滞淤的一口气喘得亭匀,落璃便急急地问。
符彦卿放下手中书册:“怎生去了这么久?”
落璃惶急地问:“这个回头再与爹爹说,兄长家里怎样了?”
符彦卿道:“前来报信的人只说圣上趁郭公出兵契丹,杀了他全家,其中还有郭公的两个亲生儿子。”
符落璃心中一震:“那岂非义兄的姑母也……”
符彦卿点了点头:“柴公子说,这便去滑州与郭公会和。迟则恐生变。”
符落璃脑中乱纷纷地想,柴荣自小被姑母和姑父收养,情分非比寻常。皇上忽然大开杀戒,只怕个中另有隐情。
符彦卿道:“义父义兄待你不薄,他日定要好生报答。今日柴公子等了你许久,才在王朴再三催促下离去。”
符彦卿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道:“这是柴公子留与你的,说万事有他在,让你无需挂怀。”
符落璃接过书信,眼中又是一酸。
符彦卿道:“你方才说,为了何事在寺中耽搁了?”
落璃的眼泪忍了好久,此时终于不再强忍,满脸泪痕地扬起脸道:
“我娘说,为报不死之恩,要我削发为尼,侍奉佛祖。”
符彦卿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掼在几上,震怒道:“胡闹!”
落璃走上前去,拉住父亲的手道:“爹爹息怒,娘也是一时糊涂。”
符彦卿高声道:“符忠,去叫夫人过来,我有话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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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杨氏进得屋子,见符彦卿剑拔弩张的模样,心中已是又惊又悔。
符落璃见母亲慌张无助的样子,不免心疼,上前搀扶她坐下,站在母亲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