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国王有过约定,不会教给你任何巫术和咒语。这同样不该是牧兽者能接触到的。”女巫说道:“不过,我会帮助你翻译骨牌上的所有内容,教给你我所会的一切语言,让你知晓之前牧兽者的全部故事。
“——但是,在那之前,你至少要学会保持作为一个生灵该有的干净整洁的状态。”女巫掩住口鼻,为她打开了门,挥了挥手。“去右手边拐角后的第三个雪鸦冰雕后面,那里有个冒着泡的桶。跳进去,清洗一下自己。”
阿荆不情不愿地下了床,朝着女巫所说的地方走去了。她毕竟是个不爱干净的恙族人。
走到门口,阿荆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至少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阿德莱德。”女巫正懒懒地梳理着长发,她知道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都不能使用魔法了。“埃文一向不喜欢独特性,这里的女巫都叫卜兰卡。——所以,叫我阿德莱德。”
“布契,从窗户那过来吧。”布昂松开厚实的外套,听着外面的骤雨声,喃喃道:“芙罗拉啊,又是一场灾难!”
室内的炉火已经噼里啪啦燃起了,王都的石墙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霜依然坚固,狂风暴雨几天内奈何不了它。殿内仍是温暖如春。
布契从窗户边上移开视线。“那个恙族女孩会安全吗,叔叔?”
“当然了。”布昂疲惫地说,“女巫是个性情诡异的人,但不代表陛下不会尊重他。至少我们的君主向来不食言,那个孩子已经不会被处死了。”
“我知道,但是阿德莱德性情过于奇怪。她不像是个会照料孩子的人。”
“那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里。”布昂打了个哈欠,又沉默着,让壁炉的火又燃烧了一会,才开口道:“布契,你该学会放下不该操的心了。”
“抱歉,叔叔。”布契低了低脑袋,那张脸上浮现了与年龄不符的和善微笑,“我只是有些担心。毕竟发现她的时候受了不少伤。”
“恙族人的身体比你想得有韧性得多……”
布昂看着那张温暖的笑脸,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问:“那只狐猫现在怎么样了?”
布契目光黯了黯,他抬起脸,像是一瞬间被黑雾笼罩了。“它撞上了笼壁,我给的东西它一点都没有吃。……我把它埋到了了后院的金喙木下面。”
布昂说:“布契,知道吗?用力握一把沙子,只会让它更快地溜走。你的父亲去世前是这么嘱咐你的。你是皇室中年纪最大的皇子,理应规范自己的行为。对人对事都不要太极端了。”
“我明白的。父亲是让我不要重蹈他的覆辙。布契会听他的话。……可是为什么它不肯吃我给的食物?”
布昂看到侄子的脑袋逐渐低下去,心中不免划过一丝苦涩,他唤道:“过来,让我看看你。”
布契顺从地走上前。
常与父辈外出奔波的缘故,布契的个头比同龄孩子高出一截,身材也结实不少
埃文人头发大多柔软蓬松,有着乳酪般的绵软感,面前的男孩也不例外。他有着亚麻色的短发,目光显得温和纯净,却同样带有埃文人少有的隐忍。那双深眸中含着夕阳的颜色,像微弱的火焰般宁静地流淌着。
他已经十二岁,五官已经初现他母亲的俊朗大方,表情覆着埃文人特有的明朗平和,但那犹如夕阳般的瞳色仍引人注目。
布昂望着这张和哥哥十分相似的脸,张了张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让布契回屋休息了。
布契向叔叔道了晚安,便离开了主殿向盘旋着的阶梯走去。经过木窗时,他停住了脚步。夜空漆黑一片,只有隆隆的怒雷伴随着席卷着耳膜的水声掩盖了整个世界。
突然,几道刺眼的闪电横劈而下,借着闪电的光,布契看见了隐藏在地平线边缘那处模糊的高塔,那双黑暗中的夕眸顺而映出了点点晶色,像是被烧得透红的玻璃。
与此同时,还有一人正望着相对的方向发呆。
女巫唤道:“该睡觉了。无论在哪,你都该拥有一个正常点的作息。”
阿荆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在石窗边又望了一会滂沱大雨,方才转身钻进了女巫为她准备好的被褥中。阿德莱德托着水晶球,熄灭了房间里的烛火。一瞬间,她看见床上蓝荧荧的两朵光正幽幽的朝此处看来。
一代又一代,相同的眼睛。
她道:“晚安。”随即关上了卧室的门。
窗外雷声不歇,狂风将它所能撞见的一切裹挟住并撞得粉碎,发出的砰隆声仿佛是恶神的怒吼。窗外有野鸟绝望的嘶鸣声传来,镌刻出一章章生命消逝的绝唱。
“这将是一个被载入时燃大陆史册的秋天……”
阿德莱德站在窗边,抚着水晶球低语道。
暴雨持续了七天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