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素和谢衡坐在一间舱室之内,这舱室并不大,只在靠窗的位置上放了一张软榻,软榻上摆着一张小几,几上方方正正地摆着一块棋盘,两只棋盅。
谢衡坐下来就自棋盘下摸出几张信纸来,自己扫过一眼之后,就递给虞素:“大致不出我们所料,这个庆元知府也与那些东瀛高丽的武士勾结,在海滨上袭击的那群人中留下的唯一一个活口招的供,可惜他招供之后也自尽而死了。”
虞素脸上依旧是无悲无喜的神色,似乎这些生死已经早在这位女冠的意识之外:“他若不死,这个庆元知府也没这么快就把我们放出来。”
“的确,那知府派人查验过海滨上的尸首之后,就立刻变了个人。”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感叹庆元知府的愚蠢还是感叹这群人一辈子都在为人利用:“现在舒亮也死了,不论这个知府在这两起案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都必然还有帮手,现在,是时候去找那群帮手商量了。”
虞素轻轻一笑:“所以我说你的计策好,若不看到我们的船离开岸边,他是绝对不敢动的。”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提一句,那渔船……”
“渔船?”谢衡想起了在大牢中被无故关押的渔民来,不禁也多想了一些:“在大牢中,我看到有不少被无故关押的渔民。君上的意思是,庆元知府利用职务之便,关押这些渔民,是为了用他们的渔船掩人耳目?”
虞素笑了笑:“海上的渔船就像沙漠里的骆驼队一样稀松平常,可我们出航到现在,却没有听到碰到任何一只渔船,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更怪的是,他们能想到这个法子掩人耳目……只怕还是因为这里有地方官员撑腰,而泉州的行政又混乱的缘故。只是……不应该啊,这些银子若是要进皇家私库,难道皇家就真的无人知晓么?”
她并不觉得,大宋的吏治能混乱到这种程度,两地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案件,牵连皇家私库,而整个行政系统竟然能生生地把这个烂摊子给捂住了。
谢衡轻轻敲了敲桌子:“我在想,是不是和那位传说中的秦丞相有关?”
他未到中原之前就早早知道了这位秦丞相的大名,一路走来,认识的但凡有一点正义之心之人,都对他恨之入骨,一个人若是能招惹到这么多的仇恨,可也是少见了。
但在这么多的记恨之下,他却活的好好的,依旧一手遮天,那么不仅说明大宋的皇帝对于这位丞相的信任多么不正常,更说明了,整个官僚体系,几乎都要被他和他的党羽覆盖了,天下几乎已经没有能够对抗他的势力。
虞素被他问住了,沉思了一会儿,轻声道:“若是如此,此地与他有关联的人,可就一个都不能活着回去。”她声音虽然柔和,却说出的是不容置喙的杀伐决断,与出世仙人的模样分外违和。
谢衡顿了顿,似乎是没有习惯她忽然用这幅面孔,不过他知道,虞素此举是为了他好。若是在一切未明朗之前,就把他手上昙华的秘密展现得明明白白,那么就好比在未开场前亮出了底牌,直接会让他成为秦桧的眼中钉肉中刺。
虞素没等到他回话,以为他是有所顾忌,又叹了口气,温言解释道:“阿衡,单从我们在安西听到的那些消息看,这位秦相爷可是个不择手段的下作人物。不过,要让昙华消失不见,的确不可能了,毕竟殿下和知琅都已经知道了,我们不妨就藏一半露一半地透露出去,也好让他对你,有个忌惮。”
谢衡知道她心思,合上那把不离手的折扇,笑道:“君上实在是多虑了,依我看,倒是君上……他既然已经知道我们这一路来的经历,必然会对你加以注意,真正应当被保护的,应该是您自己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