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芳不知道篁山厅聊了什么，但依着柳宗慈那老奸巨猾的家伙，绝不会轻而易举就定了婚事。

他得考察父亲的学问，确定他的立场派系，还得试探骆家的家底，甚至这个女儿的品性。

姮芳在偏厅等候时，来斟茶的程嬷嬷一直在从旁打量，她是柳氏纯娥身边的管事嬷嬷，却故意没有表明身份，想看看这位继女到底有几分能耐。

“姮芳姑娘，平时有何消遣？”

这句话和前世问的一模一样，当时姮芳回答的很谦虚，只说自己学问不深，泛泛读了点女训。可她的谦虚却被视为教养不足，柳氏时常用此来敲打她，让她多习礼明伦，勿给骆家抹黑。

所以此时的姮芳一反常态，将自己读过的《女四书》、《女儿经》、《法华经》等罗列了一遍，又道：“八岁上下，小女开始专门向父亲习画，先是花鸟虫鱼，最近才逐渐接触到山水画，画艺虽然不精，却也知陶冶心性的道理。”

程嬷嬷点头，这般回答很是得体，但听姮芳顿了须臾，又道：“幽闲贞静、淑媛谦顺，姮芳自问还略通透；德貌言工，慈惠和让，却还需多向嬷嬷讨教。”

如此说完，姮芳才淡笑盈盈的望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品评，“老奴字画一窍不通，哪儿有资格给姑娘指点，倒是柳家大小姐才艺名播京师，可以与您赐教。”

“那姮芳真是迫不及待了。”

程嬷嬷眼中的姮芳，脸颊丰盈，人中稍短，杏眼眄睞生情，未语笑先迎，让人难生恶感。

于是她向柳氏回话时，便道：“此女相貌还在其次，风情映于眉间，再稍长几岁，怕是要惹出一段风流。趁着年幼得着紧磋磨揉捏，把个嫡小姐攥在掌心。”

“这才多大点人，你倒当成了正事了，我看爹爹还没回来，莫非对骆郎有何不满？”

程嬷嬷明白小姐的焦急，那件事之后其实柳氏已无退路，无非嫁与骆德昌，或是遁入空门，终身不嫁。相较而言，柳氏自然愿意选择骆二爷，可柳大人却未必肯让一个蠢货做他女婿。

骆德昌见过柳大人之后，才知道石槽胡同的这处宅子是写在了自己名下，如此大的一份见面礼可以称得上是价值千金了。

“贤侄也莫推辞，你若是雀屏中选，这份礼是为父理应置办的；若是最后没有缘分，劳烦你与家人远道而来，便权且当做赔罪。”柳大人的态度也很明确了，这就是柳骆两家的交易，既然是交易就得银货两讫，互不亏欠。

骆德昌心底感到一丝屈辱，可却隐隐觉得这只是柳大人的又一次试探，“骆家的资财在京城置办一处宅子也不是付不起，只是晚辈如今并无官职，逗留在京城也是无根行客，何必破费。”

“不错。”柳宗慈很欣慰，男儿不可拘泥情爱，仕途才是最紧要的，“你如今还是从七品副理问添注，在这个位置往上爬，可能也不轻松。”

骆德昌脸色一哂，自己的履历实在不够漂亮，可柳宗慈却从中看出了别的门道，“你如今得罪了杨党，也不在袁党的门庭内，立场不偏不倚，却也不是坏事……我们柳氏也一向不参与纷争，可称中立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