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又怎样?
他们现在觉得头顶乌云压得喘不过气,却哪里知道一县之人,贩夫走卒平民百姓,一切都笼罩在杨主簿的阴影下。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杨主簿不是蛇,他是猛虎,是要吃人的。
听徐一真问,韩大夫苦涩一笑:“不敢下。”
徐一真了然。胸腹下针风险不小,少有差池,银针穿过腹膜肌肉,深入进去,就出大事了。
毕竟明初的医生,针灸用的不仅有银针,更有铜针,铁针。而即便平时养护的多么细心,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看不见的锈渍,更别说他们没有消毒。
这若是一不留神戳透了,腹内感染,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这瘟疫病势迅猛,不同于平常的伤风感冒,用普通的子母补泻效果不明显。你可会五门十变之法?
“这,”韩大夫抿抿嘴唇:“只是听说,并不曾见过。”
“甲己合化土、乙庚合化金、丙辛合化水、丁壬合化木、戊癸合化火。以眼前病人为例。”徐一真索性做起现场教学来。
“肺实证、心虚症。心虚证,戊癸合化火,便是下胃经足三里和肾经阴谷。”
这两个穴道都在腿脚上,徐一真说话间便下了四针,左右各二。
“下针了,但这还不够。”徐一真说:“五门十变之法是补法,但瘟疫所成的病症,只一补还不能遏制病势,须得二补。
他问韩大夫:“可知飞经引气法?”
“什,什么?”此刻韩大夫恍然回到学徒的时候,满心满眼的惶恐,仿佛被师父突然提问,张口结舌。
“看清楚了。接下来的手法,是飞经引气的青龙摆尾,属于补法的一种。”
他先是捻转银针。随着捻转,针与皮肤交界处浮现出一圈红晕。
他指着这红晕,对韩大夫说:“看到这红晕了么?这便是引到气了。若你不确定,可以问病人感觉,”说话间他问病人:“感觉怎么样?”
“有点涨疼。”
涨疼就是引到气了。
“然后,就是青龙摆尾了。”说着,他把针压到一边,几乎贴近皮肤,然后松手,再压向另一边,仍旧是贴近皮肤的程度。”
病人叫了:“好疼!”
针柄摆动的时候,针尖也随着摆动,勾动肌肉,不疼就有鬼了。而且若是本身经脉有淤堵,疼痛还会更重。
也因此,不太会有大夫施展此法。毕竟疼得狠了,一拳楔过去也不是不可能。但此法能流传下来,自然是有无可替代的好处。
这样晃动了九次,徐一真顺势起针:“飞经引气之后不必停针,直接起针。”
好处就是,节省了停针两刻钟的时间。
“看明白了么?”
韩大夫点头:“看明白了。”
他神情不安、感激,又夹杂着几分难以置信:“此法足以作为压箱底的绝活,安身立命的本钱,您就这么教给我了?”
桃源县情况远比预想的要复杂。瘟疫实际传播情况被掩盖了,实际情况怕是严重得多。更有这杨主簿废掉了方药,便只能以针灸治疗瘟疫。
针灸治瘟,也不是不行,只是操作与手法远比方药来得复杂,见效也慢。但这却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徐一真将这手法教给他,若是能让韩大夫救治更多的人,便值得了。
“绝活再好,能治病救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