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侧身吐出一口血,身子微颤,也抬头看向来人,方才他与东兰青观察那柄虚剑之时,忽的身后掌风凌冽而至,来不及避开,只得以身护住东兰青。
“僧衣……”东兰青目光落在那件僧衣之上,“这式样,应当是云国佛乡的人物才是……”
苏杭凝重地望着这名不请自来的妖僧,眼珠子都不敢眨,全部心神都吊了起来,只敢轻声与东兰青道。
“佛乡厚德长善,怎会是……”
怎会是这么一副恶煞的模样。
那僧侣眉宇间的雾气缭绕不去,像是一卷浸在血色里的佛书,神色是高高在上的漠然。
他弹了弹雪白僧衣上的灰,淡淡开口道。
“仙楼邀帖会在哪里?”
苏杭倒吸一口气。
东兰青望向苏杭,仙楼邀帖会?
眉眼圆厚的青年只犹豫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虽说是家族的密旨,但……他深深地望了一眼东兰青,若只有他一人便是生死都撇开,可东兰青也在这儿。
他开口冲那雪衣僧侣开了口。
“长曦这边的邀帖会就在……鹿翡青霜台。”
东兰青只在脑海中粗粗掠过了这个名字,便又将整个心神都放在了面前的僧侣身上。
僧侣得到了自己知道的东西,却并没有离去,目光还在他们二人身上游离着,苏杭闷哼一声,东兰青暗叫不好,怎么看这恶僧也不似要放过他们的模样。
僧侣侧过身,冲他的身后望了一眼。
东兰青一愣,她抱着苏杭的手指微微一颤,才看见那雪衣僧身后还跟着一个孩童。
那孩童不过十岁。
他正懒散地站在雪衣僧身后,像一株小小的雪树,因着身量小又是一身雪白,极容易就看差了去。
这孩童垂着头看不清楚眉目,似是在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周身清清淡淡,却是扑面而来一股肃杀的冷意。
那种冷是隔着这么远,一眼还是能摸到骨的冷,千年的雪都没有这么寒的。
东兰青心里又是一沉,出手神秘的虽然是那雪衣僧,不过按照她女孩的直觉来看,却觉得面前这个雪衣的童子更加可怖一些。
雪衣的童子抬起头与雪衣僧交换了一记目光,鼻子中冷哼了一声,道,“看我做什么,你自己想做便做就是。”
雪衣僧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目光又深沉得落在了东兰青二人身上。
东兰青低低又抽了一口气,苏杭长得清俊老实,人也像个榆木,不过纵然如此,苏杭也看出了面前这两人显然是不愿意放过他们。
东兰青低低道。
“苏杭啊苏杭,你我真是倒了大霉头,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遇到了这么两个高深莫测的老怪物。”
苏杭心酸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冲那雪衣僧道,“我乃白玉京弟子,旁边这位是长曦东兰皇族,望阁下三思行之,阁下的目的是仙楼邀帖会,如今既已知晓,何不早些赶去青霜台?”
雪衣僧却不为所动。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两人身上,声音却是冲着他自己身后的雪衣童子的。
“前辈,我未杀过生。”
雪衣童子道,“是他未杀过生,不是你……你,一经诞生便注定饮血而生。”
雪衣僧痴痴地笑了一声,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我便是他,他便是我。”
东兰青,“……”
东兰青听这段莫名其妙的话听得头皮发麻,不晓得面前这两个气势逼人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反正不是来寻欢作乐风花雪月的。
雪衣童子看着冷淡,音色却颇有些故意引导他的意味。
“那你今日试试便晓得了。”
雪衣僧轻笑一声,“若不是摊上你,我不会落得这个地步。”
雪衣童子又冷笑一声,“少装了吧,咳咳……”
他顿了顿,似是身负旧疾,嘴角洇开了一丝红,像是雪白的瓷碗上刻了一朵红梅。
“分明是你自己忍不住了。”
雪衣僧低低笑了一声,目光落在了东兰青身上。
“也许吧。”
说时迟那时快,东兰青反手一簇极亮的烟花色向上攀爬而去,方才在那二人谈话之间,她已经不动声色地在背后掐了半天盲诀——幸好成了!
苏杭望着那直冲天际的烟花色舒了口气,目光与东兰青交织起来,彼此都多了一分信念。
那烟花色的求救是东兰皇族的独有,只要他们再多撑片刻,未必没有得救的机会。
东兰青望着那一簇明亮的花火,它会飞入云霄,亮彻半个天际,她抬起腿,正要艰难地起身带着苏杭离开,便见那雪衣的童子兀然抬起了眸。
东兰青身子一僵。
那明亮的花火还未升至云霄绽开,天地间,兀然下起了一场冷溶溶的雪。
刹那之间……东兰青眸子透亮,倒映出天际的花火。
烟火,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