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县。
暮色垂临,烛光初明,诸葛临时宅邸,徐庶正与诸葛巡商议田宅复契之事。
所谓田宅复契,就是乱世之中一种拨乱反正的权益之计,主要针对的就是趁乱世扩张的世家与豪族。
田有田契,房有房契,且在官府皆有依据,而乱世之中,治理丧失,便造成了一些宗族势力的无序扩张。
吃相体面的,叫世家,叫豪族。
吃相不好的,俗称宗贼,他们圈地称尊,当起了土皇帝,更有甚者,直接占县据郡。
这种粗暴现象,在荆南特别常见,南阳与淮南临近中原,手段比较精妙。
这田宅复契,相当于重塑官府权威,不承认侵吞私占,相当于强制回档。
当初这是为了对付章陵蒯氏的,效果不错,南阳各县以及庐江都在推行。
诸葛巡一手军力,一手权柄,既有官府名义,又有文书凭据,一路过来,识相的世家豪族皆会配合。
要是不愿意体面,诸葛巡也会帮他们体面。
诸葛氏部曲的装备与战力,可一点不比魏延的章陵军差。
诸葛巡这次算是正式通知徐庶开始九江诸县的整顿,徐庶拱手领命。
“如此,便从寿春开始。”
诸葛巡点点头,“让胡氏做个表率,我已与胡芬通过气,另外,王氏有几个堪用之人,或可遴选入府,此事亦元直来办。”
徐庶再度拱手。
脚步声传来,书房吱呀开启,诸葛亮持一帛书步入其中,步伐轻快。
“兄长,文长急报,合肥开了。”
徐庶听得一阵困惑,什么叫开了?
难道是被开了?
“快马来信需要一天,也不知战况如何了。”诸葛巡道。
“合肥险要,易守难攻,文长准备充分,守些时日不成问题。”
“孔明兄,若江东十万大军持续围攻,魏延军兵将纵精锐善战,亦有极限呐。”
徐庶插话,似有担忧。
诸葛巡却不以为意,九江战局,三弟早给他解释过了。
而且胜负手,并非在合肥。
某种程度上讲,孙权可能会败于自己的累赘。
施水上游的巢湖区域,有王威军。
而施水下游,更是在庐江境内,李术驻扎的襄安县,距离濡须口不过二十余里,拍马便至。
十万人的粮草军械所支,大部分要从江东通过施水运送,诸葛亮做出这等部署时,诸葛巡就说了,这回是守着航道要发财的节奏。
见诸葛巡依旧从容,徐庶讪讪一笑。
“想来是孔明早有部署吧。”
诸葛巡笑笑,算是默认。
“兄长,还有好事。”
“哦?何事?”
“黄公出发去襄阳前,已指派甘宁率水军顺流而下,张虎军则经转舒县,赶来了合肥,这几日应该便能到达。”诸葛亮笑道。
“黄公真是仗义啊,三弟,你这黄氏女婿,真不错,你看明明是为兄在打仗,蔡氏连一根草料都没有吧。”诸葛巡开玩笑道。
“兄长可莫错怪蔡侯,黄公助你,因公是为江夏主要就为攻伐江东,因私,乃因黄射之死,弟这女婿,不过是個桥梁而已,而蔡侯要务在荆南四郡,兄长可莫公私不分。”
“哈哈。”诸葛巡尬笑一下,愣想一下,学着那味道说:“适才戏言尔。”
三人皆朗笑嬉笑。
合肥县,城南大门。
城头城下,皆炬火密布,特别城下江东军阵之中,更是形成了一片零星火海。
相较白日的后半场,此刻的进攻又缓了下去,不过依旧没有停止。
魏延游走的在城头,不时下着各种指令,从死者安置,伤者处置,防御要点,充足军械等等,既有大概主意,也有细枝末节。
吴力与龚袭跟在身上,不时转达各种指令。
魏延最后在城门楼子附近停下,望向下方敌阵。
“尔等发现没有,今日最凶险的一波进攻,他们身手敏捷,且穿戴了多层护甲,能御弩箭,与其它江东军不尽相同。”魏延道。
“有,差点被他们摸上了城头!”龚袭忙道。
魏延稍作思忖,“这种兵士,应该不止这点,这应该只是试探的,江东军夜攻不断,是为消耗我军精力与军械,我猜想,等攻几日之后,这些精锐才会被派出来,一举夺城。”
吴力骂一句,“鼠辈,攻个城还玩心思,果然贼眉鼠眼心眼多。”
“将军,要不你先去睡吧,城头有我们就行了。”龚袭道。
“不可,轮战轮休,一切照律而行,特别尔等,不可破坏。”
两人垂头拱手,“属下不敢。”
至于魏延,他是主将,战斗一打,他爱在哪睡就在哪睡。
他留下一句,“有事叫我”,便入了城楼。
城楼主要作用是库房,堆满了各种军械,只有一处小小的守军休憩之地。
魏延随地一蜷,闭门养神,顿时倦意袭来,屋外的喊杀兵斗之声,渐渐轻化,宛若逐渐远离战场。
恍惚间,魏延好似来到了一片竹林,一片绿意,青葱欲滴,轻风徐来,竹林沙沙作响。
东方泛白,天光乍现,巢湖泛起银白波纹。
阵风徐徐,其中夹杂着丝丝血腥之味。
张虎猛吸一口,闭眸感受了一番,旋即望向身侧部将。
“昨夜睡得好吗?”
其中一名部将笑道:“连着几个日夜奔袭,我累得差点睡死过去。”
张虎笑笑,“既然睡醒了,那今日可要忙活了。”
部将一笑,“那是!”
然后又反问:“将军,我们来了为何不通知魏将军?”
张虎嗤笑一声。
“兵法云,出奇而致胜,我连魏文长都不告诉,江东军岂能料到我来。”
另一个部属好奇,“张将军,你何时开始看兵法了?”
张虎投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你们何时才能长进,没见到诸葛先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样子吗?”
“人在豫章,不仅让豫章大胜,还提前部署让我等击退了程普韩当的偷袭,你说要不要读兵法?”
部属挠挠头,“好像是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