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直地盯着时叔叔,语气平静:“时叔叔,您想说什么?”
陈遂意的反应让时叔叔缓缓勾唇。
他挑了挑眉,眉目慈祥,不接陈遂意的话,自顾自地往下说着:“他求我帮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我的手求我帮你,跪在地上冲着我磕头磕到头破血流要我帮你,拿着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我帮你……”
时叔叔唇边的笑没有落下,他噙着笑,兜了一大圈终于回答了陈遂意的问题。
“小意啊,你说,这样要叔叔怎么敢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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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时家大宅的时候,正午的阳光亮得刺眼,明晃晃地照在陈遂意的脸上,刺得她不自觉地眯眼。
时叔叔没有出来送她,陈遂意往前走的时候也没有回头。
她没有见到小让。
可她笃定小让不知道时叔叔今天所有的举动。
时爷爷去世时江清欢说的话回响在耳侧。
“时爷爷去世了,陈江时三家稳固的三角关系怕是稳不住了。”
当时陈遂意怎么回的来着?
一步一步往前走的陈遂意终于在坐上回家的车时想起。
哦,她说,不落井下石就已是仁至义尽。
司机在问陈遂意去哪里,她说随便。
于是司机带着她在偌大的京北城一圈又一圈地转。
而陈遂意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光景,低低地发出一声冷笑。
时叔叔当时的表情历历在目。
“所以小意,叔叔可没有和你开玩笑。咱们要是成为了一家人,不就绑在了一起?那叔叔可就必须帮你了。”
望向陈遂意时,时叔叔架在鼻梁上的镜片折射出锐利的光。
他是绝对的猎人,对着陈遂意的时候,胜券在握,又势在必得。
可是作为猎物的陈遂意,沉默半晌后轻笑出声。
她侧着头看时叔叔,眉眼含笑,一副毫无攻击性的模样,说的话却尖锐又锋利:“叔叔真的只是想和我成为一家人吗?”
是想成为一家人,还是想将陈家吞之入腹?
话没有说透,但两人谁会不懂?
时叔叔和蔼地笑了起来,两条鱼尾纹是岁月的痕迹,“小意,不管怎么说,叔叔都是为你好,现下这是双赢的选择,难道不是吗?”
双赢。
陈遂意游离的目光渐渐凝实,最终停留在一闪而过的理发店。
“师傅,我就在这里下。”
走向理发店的短短路程里,艳阳天突然阴了下来,暗沉沉的,像是覆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陈遂意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脸,缓缓弯了弯眼。
嗯,时叔叔至少没有落井下石,他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弯了弯眼,眼里却没有笑意。
镜子里的陈遂意眉眼间燃起越来越盛的戾气,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烧灭。
“妹妹,你想做个什么发型呢?”
发型师没有看到顾客心里的惊涛骇浪,他只是端着最敬业的笑,捏着嗓子温温柔柔地问道。
这个看起来眉眼尚且稚嫩的小女孩似乎笑了一下。
她回答:“剪短。”
“大概要多短呢?”发型师拿着剪刀在她的后背比划了一下,位置却留在了肩以下,“这个位置可以吗?”
“更短。”
陈遂意伸出了手,比了比耳垂的位置,慢慢扬起了一个很甜的笑,眼里的寒意却如冰锥一般,把镜子里的她捣得头破血流。
“就这里吧,师傅,给我剪个齐耳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