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地观看了好大一会儿，发现王三省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步伐开始散乱，剑光也明显的暗淡了许多，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很快就会死在自己手下的乱刀之下，于是高声喊道：“姓王的，本座劝你还是省点力气，自行了断吧。本座敬你是个人物，才给你这个机会。否则，本座早就拿你妻子和女儿的性命，让你跪在地上哀求本座砍下你的人头了。”

王三省在酷暑之中鏖战多时，早已是心力交瘁，精疲力尽，体内的真气更是消耗的一干二净，丝毫不剩，要不是咬紧牙关拼命地死撑，恐怕早就累瘫在地上了，此时再听到领头大汉这样说话，心中更是又急又惊，知道对方所言非虚。

王三省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停在路边的马车，见那个家仆早就吓得滚下车辕，在地上缩做一团，浑身瑟瑟发抖。马车里面的人倒是没有什么动静，但估计她们娘儿俩也早就被吓坏了，此刻哪里还能再动弹得分毫？他心里想道：“我已然拼劲全力，但力有未逮，随时都会丧命在这些人的乱刀之下。自己一死，她们娘儿俩又焉能活命？看来，明年的今日，就是自己一家人的忌日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一阵黯然，整个人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点儿精神都没有了。他心神有点恍惚，手中的青钢剑稍微迟缓了那么一下，立即就被一个黑衣人一刀砍落在地。紧跟着躲闪不及，右手也被另一个黑衣人的刀尖划伤，顿时血流如注。这还得多亏了他长年勤加练习内功，与寻常人不一般，肌肉一遇到尖锐之物侵入，立即自然而然生出应激反应，将刀刃向旁边滑了一下，否则一条手臂就要废掉了。

四面围攻他的十二个黑衣人一看王三高官剑脱手，人也受伤，立即齐声呐喊，就想一拥而上，将王三省乱刀砍死。

“且慢！”领头大汉忽然雷霆似的大喝一声，十二个黑衣人立即停止进攻，但依然将王三省围在阵中，人人紧握长刀，个个虎视眈眈，随时等候进攻的命令。

只见那个领头大汉轻轻一纵，即跳入阵中，径直来到了王三省的面前。他轻蔑地看了看王三省，见他衣衫尽湿，须发皆乱，面无人色，浑身发抖，一副穷途末路的狼狈相，嘴角立时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然后冷冷地说道：“姓王的，你还算识相，本座也就不难为你了。”说完，将掉在地上的青钢剑用长刀的刀尖轻轻挑起，递到了王三省的眼前，说道：“你自裁吧，本座说话算数，绝不侮辱你的家人。”

王三省面色惨白，抬头看了看对方，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好吧，老夫今日甘愿自裁。只是在我临死之前，阁下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领头大汉依然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你说吧，什么请求？”

王三省盯着领头大汉蒙着面的脸，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让老夫在临死之前，看看阁下的真面目，这样也好让老夫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否则，王某人恐怕会死不瞑目。”

领头大汉嘿嘿嘿冷笑了几声，冷冷地说道：“好吧，看在你人之将死的份上，本座就答应你的这个请求。”说完，领头大汉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蒙巾，露出了本来面目。

王三省看着对方的脸，有点吃惊地说道：“顾况，没想到竟然是你？！”

顾况依然冷冷地看着王三省的脸，冷冷地说道：“不错，正是本座。”

顾况，大明锦衣卫威风凛凛、杀人无数的副千户之一，年纪在四旬左右，此人素来机警狡诈，为人心狠手辣，手中的一口长刀，力猛刀沉，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几年以前，顾况从地方初调入京城之时，还曾以江浙同乡的身份，专程前来拜会过王三省。只是后来王三省发现此人心术不正，过于贪恋权力，攀附权贵，于是就和他断绝了往来。

王三省惨笑了几声，用流血不止的右手缓缓提起青钢剑，盯着顾况的眼睛，轻声说道：“希望阁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说话算数。”

顾况依然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点了点头。

王三省又回头朝不远处的马车看了几眼，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仰天长叹数声，然后两眼一闭，将手中长剑一横，就要当场自刎。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嗖”的一声，一块小石头从远处飞来，不偏不倚，正打在王三省拿剑的右手腕上，力道不轻不重，拿捏得十分恰到好处。王三省右手五指不由一松，青钢剑顿时“哐当”一声又掉落在地上。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二十一二岁的灰衣少年已经跳入圈内，神采飞扬地站在王三省的面前。那少年面目俊朗，身材健壮，而且神清气爽，无形中给人一股阳光、剽悍之意。

只见那少年伸出一根手指飞快的在王三省身上连点了几下，立时将他右手止住了血，然后冲王三省一抱拳，朗声问道：“请问前辈可是京城御史王大人？”

王三省虚弱地点了点头

那少年马上恭敬地说道：“晚辈接到师父他老人家的飞鸽传书，连夜赶来迎接您，没想到来得还是有些迟了，让王大人您受惊了。”

王三省仔细看了看那少年，见他精气内敛，眼神雪亮，显然身负绝世武功，顿时喜出望外，说道：“原来你就是李天佑的得意高徒胡清阳！”

顾况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自行跳入“天罗地网”大阵，虽然明知他可能是王三省的帮手，但自恃这套阵法厉害无比，一般人休想破阵而出，对方进来不过是多了一个陪葬者而已，于是也就不横加干涉，而是好整以暇地围在四周，任由这一老一少二人在阵中对话。此时一听到“胡清阳”三个字，顾况等人不由大吃一惊。胡清阳是在名动天下的胡氏武林风云排行榜上武功排名第一的“江南大侠”李天佑的唯一爱徒。近几年来武林中几乎人人称道他的大名，都说他武功极是了得，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少年。

胡清阳又朝王三省深施一礼，朗声答道：“正是晚辈。”说完，赶紧掏出一点止血药敷在王三省的伤口上，又取出一块手帕，替他包扎好伤口。

顾况有点惊异不定，在旁边试探地问道：“阁下难道就是江湖人称‘铁指郎君’的胡清阳胡少侠吗？”

胡清阳转过身来，冲顾况微微一笑，朗声说道：“不敢当，正是在下。”

顾况后退两步，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本座姓顾名况，司职锦衣卫副千户之职，眼下正带领锦衣卫抓捕逃犯，还请少侠不要干预，以免惹祸上身。”说完，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银字腰牌，在少年眼前得意地晃了晃。

胡清阳淡淡一笑，说道：“你即使不说，我也能猜到你们的身份。当今天下，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追杀京城御史王大人的，除了无法无天、杀人如麻的东厂和锦衣卫，其他人恐怕也没有此等胆量。”

顾况自恃官家身份，脸色一沉，冷声说道：“少侠知道就好。”

胡清阳又朗声说道：“但在下奉师命前来保护王大人，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顾况脸色又是一沉，厉声说道：“难道少侠想对抗朝廷不成？！”

胡清阳淡淡一笑，朗声说道：“朝廷？顾大人，你能代表朝廷吗？再说了，在下反对的是你们东厂和锦衣卫，反对的是你们诬陷忠良，胡乱抓人，这难道就是对抗朝廷吗？”

顾况厉声说道：“本座奉命抓捕逃犯，乃是执行公差，当然能够代表朝廷。还望少侠谨言慎行，不要引火烧身！”

胡清阳眉毛轻轻向上一挑，朗声说道：“此事在下今日还非管不可！”

顾况一听，脸色大变，双手紧握长刀，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厉声说道：“尊师之名江湖人人景仰，少侠之名江湖人人皆知，本座即便身在朝堂，亦是十分欣赏。但是，今日之事却是非比寻常。本座现在正在抓捕朝廷疑犯，如若少侠拒不听从本座的良言相劝，非要多管闲事，那就休怪本座出手无情了！”

胡清阳淡淡一笑，说道：“顾大人有何本领，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顾况心下明白，胡清阳虽说还是一个少年，但他既然是武功排名天下第一的“江南大侠”李天佑的嫡传弟子，而且近几年在江湖上名声显赫，武功自然不是吹的，很有可能是自己有生以来碰到的最厉害的一个对手。但想到自己身边有令江湖武林高手闻风丧胆的“天罗地网”大阵，今日别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胡清阳和油尽灯枯的王三省，即便是他师父“江南大侠”李天佑亲自在场，自己也敢放手一搏，说不定能够将他们三人一并拿下。

想到此，顾况看了看王三省，又看了看胡清阳，忽然咬了咬牙，身子轻轻往后一闪，即站在了阵外，然后高举手中长刀，用力向前一挥，那十二个黑衣人立即催动阵势，刀光霍霍，杀声雷动，欲将二人斩杀于阵中。

王三省刚喊了一声“少侠小心！”，只见胡清阳忽地伸出右手食指，闪电般的连连挥动，接着耳中便听到一阵急促的“当当当当”之声，然后又是“喀喀喀喀”一阵乱响，仔细一看，发现那十二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刀均已落地，每人持刀的手亦手腕齐折，满地翻滚，鬼哭狼嚎。

胡清阳却依然气定神闲地站在自己的前面，沉如江石，静如山岳，似乎他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出过手。

快，太快了！快得犹如电光石火，快得令人匪夷所思。

胡清阳到底是如何击落那些黑衣人手中的长刀，又是如何折断他们的手腕，别说是顾况和那些受伤的锦衣卫，就连王三省这等一流武林高手，丝毫也没有看清楚。

只听胡清阳朗声说道：“你们这些锦衣卫，平时杀人如麻，欠债太多，在下今日只是略施薄惩，还望诸公谨记教训，今后不要再助纣为虐了！”

顾况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满以为很有把握的“天罗地网”大阵，在胡清阳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一时之间吓得魂飞魄散，只想怎生逃命是好。

胡清阳若无其事地看了看他，说道“顾大人为人向来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欠下的血债更多，今日也应该留下一点东西作为惩戒吧。”

顾况惨然一笑，说道：“少侠武功高强，本座技不如人，甘愿认栽。少侠想要什么，尽管来取便是，本座绝不皱一下眉头。”

胡清阳点了点头，说道：“我今日原本是要取顾大人性命的，但看你还算有点血性，姑且饶你不死，只留下一条胳膊即可自行离去。”

顾况又惊又惧，有心上前拼命，但知道自己的武功与对方差距太大，徒然自取其辱，但也不甘如此自残。他紧握长刀，后退几步，忽然心生恶念，将手中长刀向前虚砍几下，幻出一片凌厉之极的刀光来，遮住身形，身子却急向后翻，一个“飞鸟投林”，迅捷无比地朝不远处的马车飞纵而去。

王三省一声怒骂：“可恶！”知道顾况这是为求自保，企图过去挟持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进行要挟。但事发突然，他又有伤在身，虽有心前去营救，一时之间却是如何能够来得及。

眼看顾况就要接近马车了，但见胡清阳倏地伸出右手大拇指，用力向前一振，一道如同匹练似的剑光便点在顾况的腰部之上，半空中的顾况突然一个倒栽葱，“咕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然后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已，表情万分痛苦。

只听胡清阳朗声说道:“既然顾大人不愿留下一条胳膊，那就留下一身武功，从此安度余生吧。”原来，胡清阳凌空一指，已经废去了顾况苦练了数十年之久的一身上乘武功。

王三省忽然想起了什么，动容地问道：“刚才少侠所使的，难道就是尊师名震天下的‘玄天神指’吗？”

胡清阳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朝着王三省又是深施一礼，朗声答道：“回王大人，正是。”

王三省赶忙扶起胡清阳，惊喜地说道：“听说‘玄天神指’完全依靠深厚的内力击发，能够于十丈之内随意隔空伤人或者取人性命，甚为难练。你如此年少，竟能达到尊师十之七八的功力，已经实属难得。”

胡清阳腼腆的一笑，说道:“晚辈一直勤学苦练，但限于资质，始终无法达到恩师的功力。”

王三省正色说道：“少侠千万不要过谦。尊师与我相交多年，多次在信中提到你，夸你天资聪慧，骨骼清奇，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只是‘玄天神指’实属天下第一难练绝学，似我等这般普通武林人士，恐怕苦练数十年也难有你今日一半之成就。依照少侠的年纪，假以时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应是意料之中的事，到时你的功力自然能够达到甚至超过尊师的水平了。”

胡清阳面色一红，说道：“尊师的溢美之词，还让王大人见笑了。”

王三省看了看胡清阳，还想说点什么，蓦然想起一件事来，立即左手拾起青钢剑，快步走到尚在地上挣扎、哀嚎的那十二个锦衣卫面前，在每人的要害部位补上几剑，将这些锦衣卫全部结果了性命。

接着，王三省又提剑来到顾况的面前，用受伤的右手指着他，冷冷地说道：“顾况，你这个无耻恶人，平日甘愿依附奸臣严嵩，为虎作伥，杀人如麻，不知有多少忠良之士惨死在你的手中。今日你又不顾同乡情谊，费尽心机前来截杀王某，实在是死有余辜。”顾况还想起身挣扎，早被王三省一剑刺在心窝，顿时也一命呜呼。

看到胡清阳一片惊愕、不解的神色，王三省严肃地说道：“少侠年轻，还不知道这些人的狠毒、可怕之处。今日如若放走一人，都将给少侠及尊师招来天大的麻烦，此生恐怕永不得安宁了。”

胡清阳深施一礼，恭声说道：“前辈教训的是。”

王三省不再多说什么，立即领着胡清阳来到不远处的马车旁，仔细查看车内妻子、女儿和地上家仆的安危情形。

但见妻子和女儿在车内抱在一起，妻子仍在浑身发抖，但女儿王雪梅看上去却十分镇定。原来王雪梅虽然今年刚满十七周岁，但自幼跟随父亲读书、练武，武术根底十分扎实，只是没有见过像今日这样的血腥场面，因此多少有些惊慌，但并不特别害怕。那个家仆的胆子更是稍大一些，此时已经能够站立起来，赶紧过来向主人一家请安。王三省一看妻子、女儿和家仆都安好无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王三省又对妻子、女儿好言安慰了一会儿，待她们完全稳定了下来，才将胡清阳拉到近前，向妻子、女儿做了详细介绍。

王三省的妻子张氏一听丈夫介绍说胡清阳是“江南大侠”李天佑的爱徒，立即对他上下仔细打量，待见他身材魁梧，不胖不瘦，阳光开朗，意气风发，心中十分欢喜。又听说胡清阳内力浑厚，武功高强，已经深得师父李天佑的真传，一出手就救了她们全家人的性命，更是越发地喜欢了起来。

王雪梅平时深受父亲的耳濡目染，为人十分大方，因此面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阳光帅气而又武功高强的胡清阳，觉得就像亲哥哥一样，倍感亲切，不由自主地睁着一双清澈、美妙的大眼睛，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眼中满是崇拜、敬佩之意。

胡清阳冲王夫人深施了一礼，又冲王雪梅笑了笑，然后回身向王三省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问道：“不知王大人下一步作何打算，还请提前告知晚辈，让晚辈好提前准备。”

王三省低头想了想，说道：“此处并非讲话之处，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在前面找个歇脚的地方，坐下来详谈才好。”

胡清阳点了点头，恭声说道：“大人说得极是。”

王三省看了看地上的十几具尸首，想了一下，就在附近找了一个深坑，和胡清阳一起将那些尸体、兵刃全都扔进去填埋了起来，以免惊吓了过路之人。

一切收拾完毕之后，王三省问道：“少侠可有代步的脚力？”

胡清阳轻轻一笑，说道：“晚辈一路骑马而来。”说完，他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胡哨，很快，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就飞奔而至，来到他的身边。

原来，早在二十多年前，王三省刚刚踏入官场，在浙江温州府担任七品县令之时，偶然一次机会，与当时尚未成名的青年侠士李天佑在江湖上相遇，发现对方一身正气，武艺高强，侠肝义胆，敢作敢当，甚合自己的脾气、性格。而李天佑也很佩服青年官员王三省身上那种刚直不阿、一心为民的豪爽性格，加上两人年岁相当不是太大，于是惺惺相惜，遂成为知交好友，多年来书信从未间断。后来王三省因为政绩卓著，累次获得升迁，最后担任了朝廷正四品官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而青年侠士李天佑则慢慢成为了名动天下的天下第一武林高手“江南大侠”。此次王三省离京之时，考虑到奸贼严嵩向来心狠手辣，为保妻子、女儿安全，所以不得不紧急向好友李天佑求援。李天佑因路途有点遥远，怕一时救应不急，才命稍近一些的爱徒胡清阳连夜先期赶来，他自己则随后就到。

胡清阳昨晚接到师父的飞鸽传书之后，连夜快马加鞭前来接应。刚才老远就听到有人在树林之中纵声长啸，声音嘹亮，内息悠长，显然内功十分强劲，猜想可能就是王三省一家遭遇到了极大的危险，于是立即舍弃马匹，施展绝世轻功抄近路赶了过来。不过这匹黑马跟随胡清阳已久，甚是通灵，竟然循着主人的气味，一路跟踪而来。

胡清阳轻轻抚摸了一下黑马，显得甚是爱抚，然后转身向王三省深施了一礼，恭声说道：“晚辈在前面带路，不知可否？”

王三省手捋胡须，微笑着点了点头。

胡清阳也是微微一笑，然后一步跨上马背，纵马当先带路。王三省一家也坐上马车，继续由那个家仆驾车，在后面紧紧跟随，大家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