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的褚言听罢怔了一瞬,待那“大理司”、“绥平”、“勾结外邦”诸多字眼一一在脑海中安了位置,这才瞿然清醒过来。她挣开了田安的怀抱起身下床,一面急匆匆地向身上套着衣裳,一面扬声唤门外的竹青快快为她打水洗漱。
榻上的田安倒是冷静得很,伸手拉住险些被扯落的薄被,遮住腰间的紧实线条,倚在枕间看着她急急套上那身玄青獬豸袍子,眼里的沉光一闪而逝。
“慌什么,人既已被金吾卫收押,那等着上达枢府便是。虽说此案终是要落给大理司核审,可现下姜谚再慌张也是无济于事,枢府那些老东西没议出个一二三所以然来,你们至多也只能提早定出个日后收拾烂摊子的。”
他说这风凉话的时候,竹青已然捧着水盆悄声入了卧房,褚言匆匆洗漱罢,待竹青开始为她束发,才腾出功夫来狐疑地瞥他一眼。
她倒是极少见他如此尖利讥嘲枢府、大理司等等诸府司,他于人前时哪怕是于杨崇、孙若休这些可相互托付性命的将领之前,一向是那个不苟言笑、严整如林的将军、翟王,同她在一块儿时却又会另换张面孔,会逗趣调笑也会温柔戏闹。只是即便再亲近,他们之间鲜少会将外事带回家中,若不是褚阅身死后留下褚家这么个大烂摊子,田安也不至于如此为她担心。
只是今日,他这话中的意思却又像是早已知晓此事、却被枢府强压下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思及此,褚言倏然便冷静了下来,默默细思片刻,接过那乌银簪子将长发束起。
“如此丑事即便彻查后确为属实,也得在闹得沸沸扬扬之前想法子先遮掩下来,否则人心惶惶,岂不是更乱。可听翟王爷的话,已然可以料定此事确是真的了?”
“阿言,朝堂的事真真假假,”床上的田安勾起嘴角,向她笑了,“而我又曾许诺过在你面前从不得说谎,你大可以问得再明目张胆些,我横竖不会瞒你。”
“那好,我便直问了,绥平的事可否属实,此外,此事安南军可知?”
“多半为真,不瞒褚大人,我方回京时便接到了安南将军沈林空的密信,说是绥州之南疑有匪患,可绥州知州却狡猾得很,他每遣轻骑往探,均是遍寻无果。”
“无果?”
田安拥着被子坐起身来,摸了摸颈边那昨夜刚印上去的齿痕,微整了神色,不再似方才那般谑笑。
“无需担心,你甫上任,要案大案还没办上两件,姜谚舍不得遣你去绥平那等偏僻地方,最终大抵还应是郭患领几个枢府的小喽啰同安南军会和,再由沈林空出手抄他唐谕个底朝天。倘若姜谚真有心提携你,你应当会领押审主犯的差事,虽说辛苦了些,但这等机会可实属难得。”
褚言听罢,沉默了片刻:“我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知无不言。”
“自元平帝大兴改革起,大理司便不再隶属三府六司,其位日上,堪比枢府,下设卿一员,少卿三员,此乃我大齐明文律例所定,那为何在姜谚掌权后,于我之前仅有冯懿郭患二人,不曾有这第三位少卿。”
“那是因为姜谚、郭患、冯懿三人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