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姜语虽在宫中教习舞阳公主,可实际上官职仍旧挂在太学之下,既非太傅亦非少师,只是个官居四品的司业,正是因为家世清白学问满腹又不屑于功名,正因此才会被田垣调至舞阳宫,好好煞煞公主的坏脾气。按着规矩确实应向褚言行礼,可现在下她既已悠哉坐在姜谚身边,毫无惧色地打量起自己,褚言也并没有那个兴趣整日端着什么世袭侯爵的架子,更不想在本就神色尴尬的姜谚眼前同她争执起来,便垂了眉眼,朝着姜谚道:
“臣下现既是在大理司,那便只是少卿而非安远侯。姜司业又并未着官服,应是私下里来探望姜大人,既是如此,当算我失礼,更何况方才郭少卿同我说大理司内尽以兄弟姊妹相称,不应见外。”
她这一番话出口,还没等姜谚有所应答,她身边低着头又给姐姐递了杯茶的姜语却是抢先笑着开了口。
“哎呦,这小姑娘倒还挺懂事的。”姜语放下茶杯,紧接着又给姜谚夹了两筷子笋片,心里头念着的、眼睛里看着的、手底下忙着的,只怕都是“姜谚”两个字。
“看来谚姐这次终于找了个长脑子的少卿,总不至于被冯懿郭患两个蠢货气得脑仁痛夜半都睡不着”
“语儿!”
姜谚本就生了一张严整刻板的严厉面孔,此刻一沉了声音当真是气势迫人、威严深重。姜语似乎是对当真着恼的姜谚有所忌惮,乖乖敛下了嘴角的笑,不再理会褚言,低下头依旧左一筷子右一碟子地给姜谚夹菜。
褚言眼瞧着姜谚那案上堆了老高的菜山肉海,而她那好妹妹的身旁、那四叠高的食盒里头像是还有东西,应是难得休沐的姜语从自家府邸里特意备好的,时蔬配鲜鱼,比起方才她在那闹哄哄的大理司食堂里头见过的菜色不知要好上多少。但看姜语对姜谚那股殷勤劲,却并不像妹妹对姐姐的敬重爱护,眼波流转之间竟有几丝不易察觉的媚色倾泻而出,令旁观许久的褚言不得不心生疑虑。
也倍感无措。
姜谚也察觉到了气氛古怪,皱着眉推开姜语递过来的茶杯,向她道:“褚卿一早开始便忙着,可是用过了中食?”
“回大人,用过了。”
“过午该去狱间提审了吧。”
“是。”
褚言答罢,不动声色地偷眼去瞧姜谚的脸色,果见她眼底沉光熠熠,当下心里便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