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算是压对了一回宝,刚要好好赚上一笔呢,这男人像个幽魂似得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楚凌看着不远处低头的?女人,又?是这样,她永远低着头,永远不看自?己,明明对着别人还笑的?,为什么?为什么就对着自?己这样?
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叫嚣着:“她是你的?,是你的?!快去把她抢回来,让她谁也不能再看,让她只能看你。”
那样的?声音,搅得他心烦意?乱,可楚凌还是清晰地辨认出?来了,此刻那撕扯着自?己心口?的?情?绪,叫住嫉妒,就好像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情?绪了。
男人的?手,不断握紧又?松开,如此好几次后,才淡淡开口?:“阿烨殿试得了状元。”
这事姜芜也早就知道了,回了一声是。
楚凌想了想:“你是他的?母亲,府里宴客之时,你也来吧。”
没有意?外地,得到了姜芜的?拒绝,楚凌没有坚持,只是瞥了一眼另一边的?男人,也看见了对方意?外又?惊恐的?神色,知晓他这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才没有再多?说什么地离开了。
坐在马车里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这不太?像自?己。
猛兽如果能忍住杀戮的?冲动,那代表着什么呢?
***
姜芜也发?现了楚凌时不时地在自?己面前出?现的?事情?了。
她这次碰见楚凌,是在一家首饰店铺之中,她想为明珠挑选一块剑穗。而后楚凌便进来了,他一来,老?板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人,只顾着为他忙前忙后。
姜芜自?然也候到了一边。
若不是怕太?显眼,她其实就已经想走了,好在楚凌也并没有与她有过多?的?交谈。
楚凌是来买扳指的?,他说自?己的?扳指丢了。
见鬼了,他说的?时候,姜芜甚至能听出?话中的?委屈。她看过去,男人正习惯性地抚摸着先前扳指的?位置,只不过现在那里已经是空的?了。
姜芜还挺高兴的?,她恢复记忆以后就知道了,那个扳指是自?己送的?,如今丢了正好。
“楚大人,我们店里的?扳指都在这里了,您尽管挑。”
楚凌挑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这么等着,直到男人终于选好了一个戴到了手上。
“我今日出?门?得急,”戴上了扳指的?人开口?,“忘了戴银两。”
老?板哪里敢问他要钱,刚想说不用了,却又?听这尊佛说了:“她给我付。”
被?点住的?姜芜有些懵,这是傻子?也能看出?来的?借口?,那么多?解决的?方法,况且人家老?板也没想要啊,怎么就轮到自?己付了?
可是眼看着这里这么多?人等着,再看看男人那理直气壮等待的?模样,到底是掏出?钱包结了账。
楚凌是跟着她一起出?门?的?。
“多?谢了。”男人跟她道谢。
姜芜耐着性子?敷衍般地说了声无?事。
“下次我再把银两还给你。”
他是这样说的?,却并没有打算这么做,只要自?己不还给她,就可以当做这扳指,是她送的?。
那扳指,他原本只是当做一种习惯的?,可也只有丢了的?那一刻,他才知道那东西给了自?己多?少安心。
没有它,他就像是最后的?精神寄托也没了一样,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此刻,重新在手上触摸到,她送的?东西。
姜芜有些没好气,那是钱的?问题吗?她看了一眼楚凌,这一眼,却见男人脸上原本不明显的?笑意?,蓦然加深了一些。
“你终于看我了。”他说。
姜芜装作没有听到,心中却瞬间升起了警惕。
***
姜芜留在京城,是因?为舍不得与两个孩子?隔得太?远。
可是现在,楚凌让她有些混乱了。
若说在意?,他倒也没有过多?地侵入到自?己的?生活之中。若说不在意?,他又?确确实实地表现出?了异常。
姜芜确定他并没有恢复记忆,否则依照楚凌的?性子?,不会这么能按捺得住。
她想起自?己曾经无?意?中说过的?话,人总会反反复复地爱上同一件东西。或者是……人。
她有些慌了,原本留在京城也只是因?为不舍得与两个孩子?分离太?远,可现在来看,还是应该避一避的?。
姜芜决定暂时离开京城,去外面走走。
走的?时候,是楚烨和?念茵来送的?,两个孩子?都舍不得,念茵更是,哭成了泪人一般。
可即使如此,也没人挽留一句。
孩子?们的?心里,母亲的?快乐,到底是最重要的?。看着逐渐成为小黑点的?孩子?们,姜芜立在船头,良久良久,直到明珠来叫她。
“娘,去里面吧,外面冷。”
姜芜没有动,她看着娘亲的?面色,大概明白了:“是舍不得他们吗?不要紧的?,我们很快就回来。”
姜芜收回了目光,她曾经确实是只想要明珠一个孩子?的?,
可是这一刻,她是从心里觉着,那两个孩子?,也是命运对自?己的?馈赠。
***
很奇怪,在看到念茵红肿的?眼睛时,楚凌就像是心有感?应一般,马上明白了什么。
他想要维持住平日里的?从容的?,可那一刻,他无?法掩饰住自?己的?慌张,甚至连声音,都无?法维持住平稳。
“你母亲呢?”楚凌面色阴沉地问念茵。
楚烨马上将妹妹护到了身后。
“母亲说想出?去走走,”不知是不是这一刻的?男人看起来太?可怜了,心底的?怜悯让他还是补充了一句,“还会回来的?。”
他应该不是第一次被?抛弃了,骑马向城外狂奔之时,楚凌是这么想的?,因?为这被?抛弃的?痛苦,是那么熟悉,熟悉到铭心刻骨,让他之前的?所有伪装、自?欺欺人,都悉数崩溃。
带上他好不好?
不管是去哪里,把他也带上好不好?不要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他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才好?
楚凌狼狈地从马上翻下来时,江面已经是空空荡荡了。
其实有很多?办法的?,只要他愿意?,现在还有很多?办法,可以将那个人带回来,或者是自?己追上去。
可男人就这么看着江面很久很久,最终,除了在那里枯坐了一夜,他什么也没做。冥冥之中,他好像明白,如果这么做了,他们又?将走上,曾经的?彼此折磨。
这是赎罪,也是考验。
楚凌用这样的?心情?,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如果痛苦也是她给予的?,似乎痛苦也带上了甜蜜。
若是痛苦到实在是无?法忍受了,就去姜芜的?家里,照顾那些被?她同样抛弃了的?花朵。
他在磨平自?己的?每一根利爪,确保不会伤到她。
猛兽如果能忍住杀戮的?冲动,那代表着什么呢?他又?想到了这个问题,这次终于有了答案,不是他以为的?所谓的?克制,那不过是代表着,他已经被?驯服过了。
***
盛州的?水灾,楚烨请旨前去治水赈灾。
他还年轻,总是要多?经历一些,做出?些功绩才好服众,所以楚凌允了。
这孩子?也确实做得很好。
某一天,楚凌在他给念茵的?信上,看到了楚烨说起,现在母亲跟他在一起。
在看到姜芜的?那一刹那,男人的?心跳就像是停住了,信上写了许多?与姜芜有关的?事情?,他一字一句地看完后,才发?现自?己不知是什么时候泪流满面的?。
无?法寄托的?思念,无?处安放的?爱恋,怎的?即使是没有记忆作为支撑,依旧可以主宰他的?一切喜怒哀乐。
信是念茵故意?给他看的?,大抵是对父亲的?同情?与心软。
这可惜,他想着,这心软,应该不是随的?她母亲。
一月一封的?信,在念茵的?默许下,也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楚烨说是要回来的?前一天,楚凌一夜都没有合眼,即使如此,翌日的?他看起来依旧是神采奕奕。
这一次,他挑选衣物时,不再是上次那般遮遮掩掩的?模样。他坦荡地将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他想要让姜芜看到最好的?自?己。
结果也只等来了楚烨。
楚凌向他身后看了许久,确定没看到人,但终是不死心地问:“你母亲没有与你一同回来吗?”
楚烨这才知道父亲都已经知道了,他看向妹妹,念茵心虚地转开了视线。
“她说要再去别处转转。”楚烨还是回答了,他看到父亲呆愣了许久许久,才说了一声知道了。
那一刻的?失望,楚凌不知道自?己要用多?久才能平息下去,他将自?己关进了屋里,解开自?己才去定做的?腰带,然后将精心准备的?一身衣裳,又?换了下来。
她惯是会折腾自?己的?,他想着。
好在姜芜还是在念茵生辰的?时候回来了。
这一次的?楚凌,更加小心翼翼了,他将心思藏得紧紧的?,只扮演着前夫这个角色。
又?有什么关系呢?送念茵出?嫁的?时候,楚凌与她站在一起时,就是这般想的?。没有关系的?,即使不是夫妻,他们有共同的?孩子?,将来有共同的?孙儿,他们要一起讨论孩子?们的?未来,孙儿的?育养。
他们此生,用这样的?方式,依旧纠缠在一起。
如此,也足够了。
***
楚烨一直对父亲没有恢复记忆一事深信不疑。
即使父亲依旧是对母亲一往情?深,他宁愿相?信是父亲再一次爱上她,或者是身体遗留下来的?习惯。
因?为如果是恢复了记忆的?父亲,他相?信,哪怕是一时一刻的?分离,也是无?法忍受的?。不会有现在的?平静。
直到他在父亲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副画,画中是年轻的?母亲,与幼年的?自?己。
他甚至能记住画中的?那一天,自?己因?为母亲的?捉弄第一次哭了鼻子?。
那是父亲新作的?画,他端详了有一会儿后,默默将画放回了原处。
正巧楚凌从屋外进来了,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明明懂得,却都没有言语。
楚烨知道,父亲是在等,等母亲忘却一切,重新接受他的?那一天。
第一次,他希望父亲能够等到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