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望坡的峡谷深处,蜿蜒曲折、羊肠鸟道,最狭窄的一段路几乎只能并排行走五六个人,且主干路分出了许多岔口,同样十分弯曲,可视范围非常有限,是个伏击的绝佳地点。
虽然夏侯惇很明白此地的险峻,但毕竟对于两千人的追击和八千人的埋伏这二选一的假设条件来说,任谁也都会选择前者。
然而,这只是一个假设,此时的曹军还不知道刘备已请出了诸葛亮,还不了解赵云究竟善不善于用兵,更不清楚刘军只是把石阳作为一个暂时歇息的地点,根本不打算奋力守卫。
初秋的太阳下落得有些快了,不一会的工夫,整个博望坡的峡谷中就已经异常昏暗,加上四通八达的小道,使得风向到底是往哪吹的都难以捉摸,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呼”声。
正如唯一提出了不同意见的庞德的担心,在峡谷上方的高坡顶上,另外八千名刘军将士早已全体趴地埋伏,静静地期待着曹军落入陷阱。
刘军同样感到不安,生怕赵云的引诱策略失败,因为一旦夏侯惇率着军队直奔石阳,必然会发现大路上畅通无阻,也必然会随之加快步伐前往江东的方向继续试图拦截,而刘军的人数远远不够,只得再度绕行,那样的话,既消耗了体力也浪费了时间,更是对士气的无形打击。
关羽平躺在坡顶的草地上,口中叼着杂草,双手抱在脑后,青龙偃月刀随意地摆放在身边,漫无目的地观赏着颜色逐渐加深的天空。
“三分天下?”关羽在心里回想着诸葛亮在茅庐与刘备说过的话,一种说不上来的奇特感受涌上了思想,这感受有些熟悉,似乎四百多年前的韩信也出现过类似的状况。
张飞在关羽身旁,姿势差不太多,同样面朝上地平躺着,可他的心里却想着此战的曹军主将会是哪一位,若是老熟人,到时该如何面对、如何开战。
黄忠位于峡谷另一侧的坡顶,正坐在地上,一边摆弄着自己的麒麟弓,一边眺望着石阳的方向,这是荆州最东边的城池,他即将跟随新的主公离开这片守护了多年的领地。
魏延趴卧在峡谷的边缘,观察着下方的动向,一旦见到赵云和周仓率军返回,他便要立即传信给各大将领。
刘备和诸葛亮在峡谷的尽头,二人在地上铺了草席,摆了一张桌案,上面放着酒水和果点,几个侍从站在他们身边,握着武器保护。
刘备时不时地将脑袋转向军队埋伏的地方,只顾呡几口酒,几乎不碰果点,连和诸葛亮都没有交流几句。
“主公,你看起来有些紧张。”诸葛亮却神情自若,同时喝了一大口酒,“是信不过我?”
“哈哈哈哈,我怎么会紧张?”刘备故意大笑,表情显得有一丝僵硬,一手还端着酒碗,基本已经空了,“只是盼着早点击退曹军而已。”
“嗤,装什么装?”诸葛亮不屑地上翻了下眼珠,接着往嘴里塞进一颗果点,顶住一侧的腮帮,“你担心曹军若是不中计,我和子龙便首战失利,那在军中恐怕一时难有威信,于你的颜面也挂不住吧?”
“我有什么挂不住的?大不了把你赶回卧龙岗去。”刘备单耸下眉毛,白了诸葛亮一眼,将酒碗抬到嘴边。
“没酒了吧?”诸葛亮带着嘲讽的语气,昂起脑袋坏笑,歪起了嘴角,“要不要来点苦瓜汁?”
“嗯?”刘备看了一眼几乎空了的酒碗,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我身边怎么尽是些不合常理的混账。”
“主公、军师,前方来报。”突然,一位士兵快步跑来,朝刘备和诸葛亮单膝跪地、低头作揖,“魏将军挥臂示意,赵将军和周校尉已跑进峡谷。”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诸葛亮终于收起悠闲的神情,露出一丝严肃,与刘备互相对望了一下。
……
曹洪和车胄并排骑行在军队的最前端,身后的骑兵们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人举着一根火把,以把周围照亮,为了尽快追击,所以步伐都很快,但每个士兵都小心翼翼,有的观察着上方的坡顶,有的注意着脚下的地面,即使全军有六万人之多,也不敢有丝毫的轻敌心态。
夏侯惇和庞德则骑行在中段,前后都有骑兵保护,方便遇到情况及时地前后发号施令,也方便遇到埋伏迅速往后撤退,便一路追赶着跑进了峡谷中。
随着越来越深入,峡谷的道路变得越来越窄,交汇的岔口也越来越多,这些岔口虽然都不够藏匿两千人的军队,可赵云一军的踪迹却消失了,只留下漆黑一片和宛如恶鬼一般的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