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终于抬头,正色道:“多谢汉王信任,臣岂敢抗令?身为臣子,别说押送流犯戍边,就是要臣去边关斩将搴旗,臣都义不容辞。适才所虑,不知要多少时日。舅父病重,家母有恙,臣是担心万一亲人病笃,不能归家尽孝。”
杨谅松了口气,笑道:“这个好办,准你十日假期探亲办事。再者,我是让你以长安县检校县尉之身管押流犯,并不是让你老死边关不回来了,你仍是自由之身,不过肩负使命罢了。为便于行事,再加从八品右卫府法曹行参军,起行之日吏部入官吏册籍并发放官凭,长安县派两名解差协助即可。当然,山高路远,边地情形复杂,你与戍边守令交割之后,仍要安抚这些流犯,教导他们安心劳作训习,直到安顿妥帖方可返回长安,预计非一年不可。这样吧,过了一年半,就算仍未安排妥帖,本王也发令准你回京。”
李靖行礼道:“汉王交办的差使,臣定当尽心竭力。只是这些流犯概不熟悉,管教难度增加,恳请汉王让薛五的儿子也在其中,他熟悉乡民,且检举有功,能否免死徙边?若如此,我只要管教好此人,余下的人就好办一些。”
杨谅沉吟片刻,慨然道:“就依你。既然全权交予你办理,你可便宜行事,不必有任何顾虑。”
李靖谢了,辞别出门,径直回长安县。
屈突盖正与司马巡议事,得知李靖被汉王派了差使,拍案道:“药师,你中了圈套!加从八品法曹行参军有个屁用!押送流犯,派一寻常校尉即可,为何用得到长安县尉?汉王说是圣上的意思,你以为圣上整日没事干,管这等小事?完全是诓骗之辞!他见你盯着醴成乡案不放,无非找个理由把你远远支走,一年半载不让回京。且马邑边地凶险,纵使你武功再高,怎能敌得过突厥千军万马?再说这些流犯亲人遭戮且挫骨扬灰,对朝廷官府充满愤恨,而你解押他们,半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他们弄死,你就不会当场拒命吗?”
李靖道:“卑职感谢令宰关怀,但既是王命,靖安敢不从?只是卑职走后,二位上官事务繁多,卑职不能分忧,甚是惭愧。”
司马巡摇头道:“你自身难保,还管我们如何受累?历来解押流犯的职官,十有八九一去不回,不是被流犯杀掉,就是被盗贼整死,甘、凉、朔、云等州流犯,至今未听过谁戴罪立功的,要么为盗,要么投敌。你这次出行,凶险四伏,你就是罢官也不能接令啊!”
李靖给二人行礼道:“靖亦知此行凶险,但事已至此,不能违命。只盼佛祖保佑,好好活着回来在二位兄长跟前听差。”
二人上前,紧握李靖双手,目中蓄泪,却强忍住不让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