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绿远答:“不但官府,连附近的卫队派出了大批人手。”
连莲也问:“这妖怪吃了很多人吗?”
杨绿远答:“这妖怪最初出现是在卫辉一带,随后经洛阳、汴梁,最后流转到了这一带,先后已经有数十人惨遭不幸了。”
张小贤奇了:“从黄河北岸的卫辉到了南岸的洛阳?这妖怪是怎么过的黄河?”
杨绿远道:“据传言,这妖怪虎头熊足,全身鳞甲,金光闪闪,还有一副凤翅,行动快如闪电,一张嘴大如血盆,喜欢在夜里出没,普通刀剑丝毫伤不了它,它应该是飞过黄河的。”
连莲听罢喜极:“我知道,这是麒麟,是吉祥兽。”
杨绿远正待反驳远远来了一队巡查的官兵,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于是轻哼一声,默默改道绕行。
龙威镖局地处黄河隘口处的落马镇,占地数亩,层台累榭,飞阁流丹,花草飞石,若非镖局内不时有江湖异士走动,令人不虞是武林世家,倒似书香门第,由内而外尽吐万卷诗意。
赶到龙威镖局的时候天色已晚,镖局内灯火通明,龙天泽听说师兄来了,远远迎了出来。
杨绿远介绍张小贤和连莲之后,寒喧中随龙天泽到内堂说话。
龙天泽忙碌于生意,远不及杨绿远过的闲逸,不到五旬便已两鬓染白。他紫方脸膛,龙行虎步,说话铿锵有声,看起来也更显成熟老练,尤其是一双眼睛犀利如电夺人心魄。倒是他的夫人风韵犹存,仪态万千,由内向外透着一股书卷之气,听说杨绿远来了,下楼和众人行礼,又殷勤地奉上茶水。
龙天泽待夫人退去后,告罪道:“区区小事,想不到惊动了两位师兄。”
杨绿远一副师兄在上:“龙师弟,这还区区小事?整个江湖都惊动了,虽然你比我长几岁,但是我入门比你早,我还是你的大师兄,发生这种事情你怎么能不派人传信给我?你还当我是师兄吗?!”
龙天泽再次赔礼:“让两位师兄担心了,只是这件事情过于蹊跷复杂,还是等两位师兄用了晚饭再聊吧。”
连莲对他张口闭口师兄,完全忽略张小贤大为不悦,撇嘴道:“老大爷,你怎么会这么啰嗦?小贤哥哥是来抓妖的,可不是为了蹭你们家这顿饭,瞧你们家,满院子都是刀啊剑啊,枪啊棒啊,想也烧不出什么精致的菜来。”
龙天泽不觉皱起了眉头。
现在满街张贴着通缉令,张小贤一进门他就认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杨绿远为什么会和一个通缉犯在一起,他行走江湖数十载,城府极深,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只想饭后找个机会单独问杨绿远,却不想连莲会突然发难。
杨绿远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释道:“师弟,张公子是我专程请来帮忙的。”
杨如是嘲笑道:“是啊,张公子是奇门术士,画符捉妖可是他的拿手绝活。”
龙天泽一抱拳:“龙某失敬了。”
张小贤想,这老匹夫分明就是看不起我,说话不冷不热的,完全是顾及杨绿远的面子才没有把我轰出去,我得让他出丑。
想到这里起身懒洋洋道:“听说龙总镖头坐镇黄河两岸,侠名响彻五湖四海,老见老敬,少见少爱,姑娘见了早上青丝暮如雪,老婆婆见了直恨早生三十载,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龙天泽皱眉道:“面子都是人给的。”
张小贤想,说的甚好,你不给我面子我便打你的脸,这可怨不得人,当下小声道:“总镖头,你的天英星离位了。”
龙天泽脸色微变。
龙威镖局前院是招揽生意的,后面则是府第,这后院看似平常,实是按照九星阵法所布,和九宫八卦阵同出一辄,暗布机关消息,其中天蓬以水为动;天芮预防遁地;天冲为阻为杀;天辅为草为幻;天禽为巫为惑;天心为高道为困;天柱为隐士为伏;天任为富室为诱;天英为妒火为机关,这九星每一星都暗藏杀机,只是夫人素来讨厌江湖风尘,喜欢弹琴作画,题诗吟赋,所以当初在设计九星阵时,为了讨好夫人,从美学着手,将天英星移了三尺三寸,即使是个行家,只怕也要仔细度量才能瞧出来。
他神情随即恢复如初,抱拳一笑:“张公子,龙某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张小贤笑道:“龙总镖头客气了,少镖头的伤势如何了?”
杨绿远和杨如是骇然。
龙天泽膝下有一爱子,名龙少,生的仪表堂堂,武功尽得龙天泽真传,早便挤入名家之列,这一次却受了伤,教人如何不吃惊?更令人吃惊的是两人和张小贤一直形影不离,他是如何得知的。
龙天泽更惊讶:“犬子受伤从未对外人提及,张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连莲甚为得意:“大惊小怪,你家有多少银子小贤哥哥都一清二楚,没点本事怎么来抓妖?”
龙天泽强作镇定朗声笑了起来,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杨绿远和杨如是亦不觉向张小贤望去。
张小贤风轻云淡道:“我没有什么嗜好,只是喜欢喝茶,刚刚夫人来沏茶的时候我在茶香中闻到了石膏的味道,细察之下发现是来自夫人手上,龙家家大业大,下人成群,我想夫人亲力亲为一定是至亲的人伤了骨,于是我便推了一卦,结果发现少镖头流年不利,隐现灾厄,于是便有此断言了。”
杨绿远对张小贤又多了分钦佩,问:“龙师弟,少儿的伤势如何?”
龙天泽皱眉道:“也无大碍,只是伤了骨。”
杨如是问:“是那妖怪伤的?”
龙天泽神色忽然阴沉下来:“几天前,少儿和几个镖师送货去码头,因为码头离这里只有十多里地,想少儿已经大了,也该历练历练了,所以我便没有同行,谁知他在半途遇到妖怪,唉,是龙某一时大意了,没有多派几个好手同行。”
张小贤问:“少镖头是什么时辰上的路?”
龙天泽道:“戌时,和现在差不多。”
连莲奇怪:“为什么要在晚上走货?”
龙天泽道:“冬天日子短,镖局素来生意很好,起早贪黑也是平常事,再说仅仅十几里地,码头又有船厂,那里还有大批的人手接应。”
饷银并非一般物品,龙天泽行事老练,怎会如此大意,张小贤正待追问,忽然远处的迴廊有个白衣女子走过,步履轻盈,体态柔美,一头长发如同斜抱云和,接着便见龙夫人远远追了出来,边道:“秦医仙的大恩大德莫齿难忘,还请用了晚饭再走。”
那女子头也不回:“公子已无大碍,夫人还是请回吧。”
声音温婉动人,说完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