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周守仁那天,是在英国伦敦的码头,那是我最脆弱最不堪的时候,因为晕车和思念姐姐,我脸色苍白。我强忍着不适慢慢走向周守仁身边,他快步向我走来,没有不快,但也没有说话,只是接过行李,拉着我的手护着我走出人群,坐进车里。
一路上,我们两个人都很沉默。快到租的公寓时,我把公公给他写的信放到桌子上,只是坐在沙发上。周守仁为我专门收拾出了一间屋子,他说还不到成婚的时候,不能同住在一个房间。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生气。那时我便知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讨厌这场包办婚姻,只不过我更卑鄙,我在借助婚姻逃离原来的家。
到公寓之后,周守仁先给我倒了一杯水。
“有什么打算吗?”周守仁坐在桌子边看信。
“我想学习。”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周守仁第一次笑了,他放下手中的信,转头看着我:“学什么?”
“日语。”我回答。
“为什么?”周守仁问。
“因为我讨厌日本人,我想把他们赶出中国,如果连他们的语言都不会,只是依靠战士,要死多少人!”我目光坚定。
“我给你请一个日语老师,你先学习基础。”周守仁点点头,那样子就像家里的老人,不过很可爱。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到了晚上,周守仁在学校学习,我也因为晕车不想吃饭,不过我还是煮了一些粥。我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月亮,不知道姐姐现在怎么样了,还没有报平安。
晚上十点,周守仁回到公寓,他把大衣挂到门后,本来想到沙发上休息一下,注意到桌子上摆放的粥,他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女人。周守仁打开我房间的门,发现我还在望着外面发呆,他只是轻轻关上门。我听见声响,走出门发现他在吃饭。
“谢谢。”周守仁道。
“应该的,本来来就是为了照顾你。”我回答,其实后半段是培养感情,但我没有说。
“不想家吗?”周守仁问。
“还行,就是比较想姐姐。”我低下头。
“再过两个月我就要期末考试了,到时候我陪你回去一趟。”
“不用。”我连忙摆手。
“是为了我,免得有些人说我花心。”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没有陪我回去,家里的人会骂我没有本事留住男人:“谢谢。如果你有了心上人,等我们回去,你就登一篇文章,说我,说我有男人了。”
“你有心上人了吗?”周守仁吃完饭,他凑近我。
“没有。”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对不起,我没有心上人,到时候我有了再说。”周守仁顺势躺到沙发上,他嘴角挂着笑,“我有些累了,能麻烦你洗洗碗吗?”
“没事,谢谢。”我立马起身。
周守仁睡得很早,睡觉之前他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他说有助于睡眠。我喝完以后,伴随着连续几天坐轮船的疲惫入睡。
第二天,周守仁上午没有课,他坐在沙发上看专业课的书。我用余光看了一眼,是数学,那么儒雅的一个人竟然学的是数学。
看了一会儿书,周守仁主动招呼我到他身边,他说他想跟我说说话。我受宠若惊,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深呼吸。
“我有那么吓人吗?”周守仁打趣。
“没有,是我比较慢热。”我坐到他的身边,果然不能对视超过三秒。不知道周守仁是什么表情。
“跟我讲讲我父母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我不相信只是为了照顾。”周守仁看着我。
“我怕你有压力。”我想了一下。
“理解,别怕,我们现在在国外。我就是好奇他们对你的态度。不是,也算是了。”周守仁眼神躲闪。
“说让我们培养感情,说什么我们小时候认识,我们小时候认识吗?”我靠近他。
“嗯,见过两面。”周守仁看着我,“没说别的?”
“没,你父母还是挺通情达理的。”我笑着看着她。
“给你请的日文老师快来了,做做准备。”
“谢谢。”
“不用说谢谢。”周守仁顿了一下。
周守仁是个顶好的人,只不过跟我听说的差距实在大,他们说他不爱说话不爱笑,说他不好接触,虽然算不上开朗,但也没有这么严重。不过,我并没有把这些话写到给公公婆婆的信里。
我脑子本来就聪明,再加上周守仁请的日文老师确实好。过了两个月,周守仁告诉他替我申请了他所在大学的日语课,我们可以一起上下课了。
两个月,我们的生活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他上课,我就在家上课,谁有空谁做家务。日常没课就在一起学习,互相教对方自己会的东西。周末的晚上,我们就一起呆在我的房间里喝酒,看月亮说话。当然也会有尴尬的情况,有时气氛会有些奇怪,每到那时,我总会幻想他低下头来吻我。但他总是别过头看星星。我确信,我喜欢上他了,但我不知道这份感情会不会无疾而终。
又是周末,周守仁买了酒,我做了一些菜,吃完之后,他刷碗。我们聊到上海,我说上海跟中国是两个世界,上位者看不到普通百姓的苦难,他们纸醉金迷。周守仁没有反驳,他第一次问我关于学习日文的原因。我想了想,转过身靠在墙上,告诉他故事很长,他要听吗?
周守仁点点头,月光撒在他的脸上,我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我确信,他是我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