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再无可以坐的地方,阿篱蹲在妇人面前,向她交代了来意,同时让青钰将二人带来的些许粮食交给虫娘。虫娘欢天喜地的将粮食藏在里间屋子的床下,又不好意思地道:“这里贼多,阿兄以前教我们这样藏的。”
阿篱笑着唤她过来,取出帕子里包着的几块梅花糕递给她,女孩似乎不敢置信地问:“这是给我的吗?”
“嗯。”阿篱点头,今日过来的仓促,没有时间去买糕饼,这梅花糕和粮食都是她从同福酒肆顺来的。
女孩将一块梅花糕掰成了四块,同这屋内的众人分享,见大家都摇头,她便一个人仔仔细细地吃着,即使如此,她也只吃了这四块中的一块。“余下的还可以和阿兄分一分。”她的声音还伴着稚气未脱的奶音。
阿篱压抑着内心的酸涩轻抚着她的脑袋:“全部吃完也没关系,我还会给你们带其他好吃的。”
离开窝棚街回到校礼监后,阿篱挑着灯将文轩书馆所要抄的一卷书赶完了,狗奴还未找回,无论如何需要去书馆交个差。
好在最后那书馆的东家并未计较是女子前去交涉,大概是她的字很入那位东家的眼,东家也不认为是女子能写就的。东家复给她备了足足一月的钞量,同时还有几份待题字的画稿,题字虽然不易,能挣的银子却多,因此她少不得埋首在诗稿中好几日,搜索枯肠地完成了,这是后话。
很快到了去严府做使女的这日,她们斗茶输的这一班人却有人因身体不适告假,贾黛雪主动提出补这一空缺。嬷嬷原对她印象就是极好的,今日又帮忙解了燃眉之急,因此这一路上除了贾黛雪,其余无人得到嬷嬷的好脸色。
嬷嬷虽在这一序看似有一言堂的权柄,实则监生中家境尚可者全然不畏其威严。因此,背地里有关这位嬷嬷的风言风语便多了起来。
严府所在的醴泉坊前后是开阔的长街,街旁茶楼、酒馆、作坊林立,车马络绎,摩肩擦踵,今日京中朝中赴宴者甚多,严府门前更是宾客如云。
校礼监来的这二十名监生,除了配给到严世子几位贵妾身边的,其余全部要被指派到小厨房。世子爷的姬妾二十余个,能算得上贵妾的实在不多,而寿宴这样的场合,一般的姬妾是上不了台面的。
阿篱偷偷观察了那几位称得上贵妾的,个个是如花似玉的面庞,其中一位更是姿容胜雪,一眼瞧着就是个脱颖而出的。
贾黛雪和嬷嬷的关系近,她便顺理成章地留在那位脱颖而出的美娇娘柳若眉的身边做女使。
阿篱没有看见丹音,稍微有些失落。从理性上来说,对严楷这种荒淫无度的烂人,得他的宠爱简直比日日受刑更煎熬,但是从感性上来说,她又希望自己的朋友过得好些。
最后,不出所料地是阿篱被嬷嬷安排去了小厨房。
大宴客多,绝大部分食材是日前备下的,只需要简单地蒸烤加热便算是完成了。最为忙碌的还得是这批调来的监生,那几位家中有权有势的女郎已经在前院的席间自在地做着女使了,舍在小厨房这边的一时来人要新砌的花茶,一时要各式饮子,一时又被恼了茶色不足。
除了严世子这个严府大房千恩万宠的大儿子,还有几位姨娘的儿子女儿,另有二房三房的诸多人口,光是这一大家子的人,互相有掰扯不清的,便派女使小厮到小厨房撒一回泼,无非是你多了这项,我短了那项,无一刻消停。阿篱简直想象不到丹音在这群尔虞我诈的人中间过得是什么日子。
小厨房这边是碟打碗飞,前院的席间也不消停,听说是为了严老爷去岁给大儿子严楷捐了个给事郎的官职,有儿子的姨娘不满意,二房三房也不满意,几家子纠集起来在大宴上闹得不光彩。一会又有去前院送茶的女郎回来说,严世子也太不成体统了,吃醉了酒竟然闯进女客那边的席,调笑好几家小姐,严老爷扣了他在外书房狠狠地骂了一通呢。
“只是骂一通吗?”阿篱问。这样品行不端的,若不出力狠打一顿做做样子,那些被调笑的小姐的家里如何交代。
这名女使应道:“正是呢,原先严老爷板子都提起来了,人也叫按住了,叫老夫人哭丧了一通,又没打成。”
阿篱突然就理解了那日在长街上为保丹音,在严世子的车驾旁同他争辩了几句,萧衍为何要说她站在了腌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