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屋里有好多人，应该都是来送牛时听说这事来家里看热闹的。

他们从人缝里钻过来，看到妈妈围着被子坐在炕上，面容憔悴，头发乱乱的，眼角还有泪，看到高超和哥哥进来又嚎啕大哭起来“哎……呀……我还以为你俩死了啊，你俩死了我也不活啦……哎……咿……呀……你个大傻啊，你咋没把小龙领回来呀。”

旁边有人一推他们：“还不快过去给你妈说点啥好话，道个歉。”

高超和哥哥便上炕半跪在妈妈身边说：“对不起，妈妈，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哥哥从来没有跟妈妈认过错，这回认了。他也哭了起来，真的知道祸惹大了。

这是高超印象里哥哥唯一一次认错。

人们渐渐地散去了，谁家还没活儿呢，下了那么大的雨，墙不知冲倒了多少呢。

他们临走都跟爸爸说别打这两个孩子，爸爸说：“不能，知道错了，打啥。”

把他们送走了之后，爸爸站在地上看着哥俩，哥俩也怯生生地看着爸爸，知道这顿打逃不过去了。打就打吧，自己做的祸自己承担后果。

可是爸爸看了一会儿就去里屋睡觉了，睡了一上午，中午才起来，开始和泥垒园子墙。哥俩也跟着一起干活，干得特别卖力。还要应付着来来往往的屯里人的嘲讽，这件事成了屯子里人好长时间的话题。

爸爸给两个人讲了头天晚上的事，他们俩是因为胆子小不敢回家。而爸爸妈妈看着天要下雨，也不知道他们俩去谁家看电视了，便挨家问。走到关老师家问时才知道确实来看了，但已经走了。

估计也就是脚前脚后的事，他们如果不拐弯去老黑聋家睡觉，再往前走就有可能遇见爸爸，但事情没有如果。

关老师家里都忙着打牌，也没有看见他们是和刘波一起走的，也就无法知道他们可能去谁家，所以爸爸以为打雷打闪的，他们走丢了。又下这么大的雨，怕不是让雨给浇蒙了？会不会一直走到甸子里去了？那可就糟了！就开始四处地找，四处地喊，附近挨家儿地问，把人们都发动起来了，人家邻居哪能真心真意的，还下那么大的雨，最后只剩下了爸爸在外面找，妈妈在家里哭。

因为他们睡了一晚上的觉，根本不知道雷有多响，闪电有多刺眼，雨有多大，水涨了多高，沟有多深，流得多急。

爸爸都知道，借着闪电的光，他一直走到了泡子边上的渔房。

那里是打渔人的房子，每年承包水面打渔的人在离水面不远的地方盖了小房子住，每天打出来的鱼也在那里卖掉，有一些呆不住的人会用筐装好，然后挨个屯子去卖，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冬天就废弃了，东西都搬走了，房盖儿也都揭掉了，只剩下墙。人们偶尔在放牛时，会到那里躲躲风、避避雪。闲着用棍子撬一撬墙缝，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宝贝，什么也没有。倒是能挖出他们吃剩下的鸡鱼骨头。

这一年是屯子里徐大龙承包的，等天好了些，高超和哥哥送猪到泡子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