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不是疯了……”戚遇坐在冰凉的石阶上，望向远处的朝霞，霞光落在他的身上，可他眼里却没有希冀的光亮。

这抹霞光他似乎曾见过，是在他离开楚国的那一日。

他的舅父安庆侯一心想要拉拢京王的势力，以此来牵制楚王，便在宗族之内挑中了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子，无论成败与否，他的死活只与结果挂钩，不会带来什么其他的变数。

只因他的皮相扮上女装让人眼前一亮，而且安庆侯不知从何处得到的小道消息，说京王喜好男色，便想投其所好，让他以舞姬的身份潜伏在京王身边。

但很不幸，在京国的路途上遭到了埋伏，他的人都被杀了，而他趁乱躲在一处山洞得以侥幸逃生。

无处皈依，无人依靠。

他一路摸索来到京都，人生地不熟，他不敢开口多说话，因为口音很容易被当地人听出来是楚国人，而且追杀自己的人很有可能还潜伏在京都之中。

露宿街头，他忍受风吹日晒，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有些时候他不得不躲到暗处寻找食物碎屑掉落的契机，好不狼狈。

其实面对这般境遇，他并没有感到多么糟糕，心里的落差也没有很大，毕竟在府中庶子的待遇也不见得多好。

被长兄身边的人欺负，他的耳洞正是被那些人强行用针穿出来的。那般痛楚他记忆犹新，他们闯入他的屋内，把他死死按在地上，其中一个人拿着一寸长的银针狠狠刺下去——耳垂又红又肿，还不断地流脓，夜不能寐……到了出发京国的时候，他的耳朵还是那般红肿。

直到他被戚婳救下，他才知道原来路边街上的药膏就能缓解、救治自己耳朵的症状。

可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也从未有人会为他买来。

他记得戚婳去当了半块的玉牌，那枚玉牌是墨红的色泽，看上去价值不菲，可她却毫不犹豫地换了钱两，买了好几盒药膏，打开其中一盒给他上药。

“耳型倒是不错。”

“姐姐莫要拿我取乐……”戚遇面露难堪之色，抬手欲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却被戚婳拦了下来。

“不骗你。”戚婳用指尖蘸取些许药膏，轻轻涂抹在红肿的耳垂上，心里有不少疑惑，却不曾说出口。

“姐姐，你为何伤得这般严重？”

“过几日能挺过去就行……”戚婳不以为然地说道，收起药盒放在他的手心上，“我要尽快动身去洛阳，你……当真要同我去么？”

“自然，我是你的人。”戚遇诚恳地仰首望向面前的人，眼波流转间，多了几分不为人知的情愫。

戚婳一时语塞，她不自在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余下他一人，望着手里的药盒……

此情此景再度重现，戚遇摸出怀中的小药盒，打开盖子却又合上，放回衣袖之中。

他的本名从未告诉过他人，包括她。

但他的心在一点一点向她敞开，而她浑然不知。

在他的世界之中，好似一无所有，唯一的只有她了；可她的心里还有很多很多别的东西，他自私地想要占据她的全部，却拼命挣扎着将内心的妄念压抑下去。

他怕她会抛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