戗画似有所觉,不由抬眼。
萧案生见她看来,一下收住目光,又带出随和笑意,手半松开来,似任她起身。
戗画也不多想,撑着对方胸膛,想要起身,然未思及,河水顺流而下,下路狭急,只有越来越快,风一阵一阵扑面袭来,水也冲着泛上竹筏,两侧翻起矮小的细白浪花。
她一试,未能起身,再一试,又被一下水中石块冲撞,倒进身后人的怀里。
“坐不好就别动。”
萧案生实在忍不住地笑了。
戗画抬了眼,看向对方,见此人在湍急的水中漂流,竟沉甸甸地坐得十分稳当,如座山峦一般,简直令人齿恨。
大汪体型虽弱小,却有利爪护身,坚硬的兽甲嵌入竹骨,稳稳钩住,也纹丝不动地任着水流扑打在身,嗷嗷欢叫。
唯有戗画的心似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也似觉要喘不过气来。
她面容发白紧皱,闭上眼,努力忘却周围,调整呼吸。
萧案生一边看着竹筏方向,一边留意怀中的人,察觉异样,他一手仍紧扣竹骨,略松开揽人的手往上,拇指轻拂对方的脸颊。
戗画微微启眼,想说话,却好像一张嘴,就会要把心吐出来一般,于是强忍着不开口。
见她神色恹恹,萧案生眉头微蹙,手往下拢了对方腰间,猛一用力,彻底把人抱住,贴紧身前。
戗画微怔,感觉自己的身体忽地稳了下来,那一座山好像也蔓延到她的身上,她一丝不动,耷在了对方身上,心也跟着耷下,不再急促猛跳,渐渐平息。
很快地,竹筏就要过弯道,从北又向东转去,就在这个档口,他们要停靠香覃山脚下了。
竹浆微斜,筏子迅速转了向,被水推着往岸边靠去,打了个转后,后尾一下拍上了岸,萧案生拐着桨把,桨叶那端抵进岸边的泥石中。
戗画半垂眼帘,背朝后岸,一下筏顿,让她感觉到坚实土地的着落,她松开先时不由抱紧身前这座大山的一双手,又立即退远,有些窘然。
萧案生被她如此迅速的动作推开,微有触恼,半忍半让着质问:“过河拆桥?”
戗画却不掉进坑里,横起眼,像一只小兽般反咬道:“是你非要过河。”
寡言少语,却又伶牙俐齿。
萧案生忽又被其逗笑,愠气消散,动身下筏。
大汪早已跃下竹筏,几甩身上的河清水,在岸上一边等着二人,一边自找乐趣,翻石刨土,打磨着它尖亮的利爪。
戗画先行下筏,萧案生才收了桨叶,一步迈上泥岸,调转竹筏,又牵过绳拴,寻一块大石压住,两人这才慢步上山。
正午烈阳,二人从河边一路走进山中,光线骤然一暗,斗笠没了作用,于是摘下,搁到行路上,此山别无人迹,归时可再取回。
有水声泠泠作响,从高深的暗林中传来,地面也似自散着寒气,从底往上,渗进人的身体里,在这昼夏酷暑,戗画都不由打了个寒战。
大汪在林中撒欢,一开始是时隐时现,最后没了踪影,不知又跑去何处耍玩,只剩下不爱说话的两个人,在林间穿行,走得极慢。
执着至此地,戗画仍抱着对方是有要紧之事的想法,此时再问:“来这儿到底是做什么?”
萧案生侧过头,似是十分好笑地看着对方:“私会啊,不明显吗?”
闻言,戗画脚下一滞,转身,毫不犹豫地握起拳头,朝对方脑门一个爆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