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想
——顾恨水
你在晨的注视下醒来
微风送来清凉的雨水气味
电视传来轻快的琴声
和她悦耳的口吻
你在高楼的飘窗上凝视满城的雨
虽有几分微寒
却不想挪动
此时你想作一首忧伤的诗
想斟酌出一个好句子
你抬起一只冰洁的手
反复地凝望
直到它不再是自己的一部分
你的心思就被这伤感的雨兜住了
回忆无声地漫上来
你记得在一个小乡村的破巷子里玩过
你记得那棵死去多年却依然漂亮的泡桐枝桠
你记得夏日那青葱的荫凉
哗哗的流水
在很小的时候
在上海一个偏僻的角落
和那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小男孩
在漆黑的夜里奔跑欢笑
还有某个小镇的远郊
你在雨天凄朦地望着远处
望向那些到现在都不为所知的景色
在雪天谁撑着伞
一步步顶着狂风送你上学
漫山毛竹的翠绿
和小狗的围绕
回忆不知何时是终点
直到一切都变得朦胧
你醒了
你在夕阳的直射下醒来
空气中是微微燥热的风
小贩和市井的喧哗就在窗下
自行车铃响了
孩子们笑了
你发现自己原来在这儿
不在那个高悬的雨中楼阁
此时你想作一首怀旧的诗
却斟酌不出一个好句子
你望向玻璃中那张美丽的脸
起身双臂撑靠在窗沿上
风撩动着你的发
我在细冷的雨中这样想着
不用斟酌了
原来你就是诗
2022.10.30
顾恨水又给我写了一首小诗,这次是在手机上发过来的,我依然给了她很高的评价。我们在手机上聊了一会儿。
“‘想念,想他黑色的眼,不知不觉,沉睡在黑色的夜。’这是谁写的?”
“我写的呀。”我感到有些奇怪。
“是吗?我以为是我从别的什么地方看到的,原来是你写的。我记住了句子,但是忘了作者。”
“这首诗是在南陵会考的时候写的。”
“是吗?”她发了个表情包。
“是最后一场考试,不记得是考什么了,应该是理科吧。考理科的时候我把答题卡涂成一条鱼就想走了,但是不许提前交卷,我就在草稿纸上写诗。后来想起来草稿纸也要收上去,于是在考试快结束的时候,我把那首诗誊抄到准考证上带了出来。”
“哈哈,真的假的?”
“真的呀,所以这首诗我一直都记得。”
她发了几个表示赞赏的表情包。
那天我重温了一遍《教父》三部曲,第二天又心血来潮,看了几部日本的老电影,都是高仓健主演的,因为以前在央视六套上看过很多译制的他主演的影片。有一部《幸福的黄手绢》印象特别深刻。
爱而不得是很难受的,也是深刻的。美好的人事往往平静如水,悲情的结局总是刻骨铭心。
一天的时间都用在看电影上了,晚上做了很长的梦。我梦见石桥下的河水变得很深很清澈,简直是一个大游泳池了。河里的石头码在周边,河床下是细细软软的沙土。石桥变得很窄很窄,跟独木桥一样。我不会游泳,但我跳了下去,完全没事。画面又切到了上游的田野,田里长出了很高的庄稼,比我还高,可我都没见过。还有很广的一片我没有任何印象的田野,山边的小路上走着很多挑着扁担的、赶着牛的或是拉着板车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我感觉他们不属于我的时代。我还梦到汀潭村的方向在地下有很多老房子,青砖黑瓦,到处都是碎石瓦砾。就在我要推开那扇沉重的门扉时,我醒了。
上完课回来,我翻了翻那本英文版的《挪威的森林》,决定明年顾恨水生日的时候我一定要到她的学校去。
想到顾恨水,我就想起她的裙底,想起那条带着水分的白色内裤。要命了,这是多少年前的记忆?有些东西你不能想,一想到的话它就会一直莫名其妙地缠着你,越是想要忘记就把你勒的越紧。求你了大脑,你不要再想顾恨水的内裤了,她是我的青梅竹马呀,我和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你想想别的内裤吧,或者胸罩也可以,我不是变态啊。
我决定出门逛逛,已是暮秋时节。下楼时我见到了“梗哥”,他穿着一个大裤衩,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他眼神特别坚定,一手插在裤兜里疾步如风,走路像中情局的什么特工一样帅,如果配上西装墨镜的话绝对是不得了的。他没看见我,和我擦肩而过。
食堂外的风扇把下边的小草往一边使劲吹,直到晚上这些草才会停下来。有段路被封了,挖掘机在施工,不知道要修些什么。小时候我特别喜欢挖掘机,我用手臂模仿挖掘机模仿得惟妙惟肖,父母多少年都对此赞不绝口。那时放暑假坐长途汽车去上海的时候,在路上看风景可不比现在高铁上的风景,那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是世界上最漫长的时间,最细致的雨滴,最长的路边护栏,最多的车。如果看到有辆平板运输车上有一台挖掘机,我会兴奋的跳起来。我在长途汽车上吐过,分别在我妈的腿上和塑料袋里,长大点就不晕车了。
有的树已经没有多少叶子了,那片常青树林倒是仍然苍翠欲滴,就是我对字筱雨指过的那片林子。
有个老阿姨在垃圾桶里翻着东西,旁边有个打扮很时髦的女学生在共享单车上看着手机。我路过的时候遐想了一会儿:我一会儿把共享单车上的人当成老阿姨,一会儿把翻垃圾桶的人当成女学生;一会儿想起上海街头翻垃圾的老头,一会儿又把上海那个翻垃圾的老头当成我自己。
到了西门口,我看着那银白巨石垒起的建筑,心想这是怎么建造的呢?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学建筑的。我看到摩天大厦没有看到高铁站震撼,因为高铁站那样的建筑它的细节就在我的眼前。我看见了它的骨架和血肉,摩天大厦只要走进去就会迷失了。我看着西门的“门楼”想起老家被拆掉的小门楼,下雨时雨水会把门楼前的泥土砸出一串小坑,那扇门的木板很轻很软,敲起来像是空心的。
我逛了一圈回到宿舍,在楼下遇见了丁诗洋。
“饭否?”他问我。
“没。”
“喝点儿?”
“不太想。”
“食堂?”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