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3.(1 / 2)顾恨水首页

那几天我把学校附近能点到的各种粥都尝了个遍,红枣桂圆粥,金丝南瓜粥,海鲜砂锅粥,黑米粥,八宝粥…下次再喝这么多粥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那时我可能已经八十岁了,没有牙齿了,如果我有幸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不知道到时候是谁陪我喝粥。”

“也许还是我呢。”

“如果真能有那天的话,也不算坏。”

“陶潜,快说点故事给我听。”她突然转换话题。

“嗯?你想听故事?”

“是啊,我一直都很喜欢听故事,说出来不怕你笑,我小时候还要我妈妈给我读《安徒生童话》哄我睡觉。”

“哈哈,是吗?世界上真有人是听《安徒生童话》睡着的啊。”

“我就是啊。”

“你想听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只要是从你脑子里蹦出来的都可以。”

“我一下子也想不出来,我也不会写故事啊,只会写点小诗什么的。”

“别人的故事也可以啊,你给我讲嘛,我想听嘛。”字筱雨托着撒娇的尾音。

“行吧,我就把脑海里想到的画面讲出来吧。但是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故事,更别谈结构完整什么的了。”

“没关系的,你讲吧。”

“嗯…凌晨的大海,在东非的海岸,破烂的牛仔裤,赤裸着上身,那是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年。

“礁石漆黑,海天之间是沉默的深邃的蓝色,冰冷的天空晨星寥寥,他踏上古老的岩石,走到悬崖的尽头。

“那里有被遗弃的木板,有被打碎的玻璃,茫茫大海看不见一片帆。

“他的脸像被海盐搓过,他的手沟壑纵横,他的身上用刀刻下了苦痛的红色图腾。

“风吹过来,他想呼喊,却噤若寒蝉。他突然睁大双眼,想起了港口灯火中流淌过的只言片语——安琪…安琪…安琪!

“安琪!他喃喃自语,又大声疾呼,最后重重倒下。他成了泥土,成了树,成了一条河。”

“没了?”

“没了。”

“安琪是谁?他的爱人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样想到了,我不认识他们。”

“这是诗吗?”

“它可以是,我想。”

“你去过非洲吗?”

“没有。”

“以后我可以带你去。”

“哈哈,好。”

“你快找两首诗给我看看,你写的诗。”

我从手机翻出几首小诗给她看,有一首是昨天写的。午后的窗边高脚凳旁弥漫着番茄牛肉粥的香味,冬日的阳光大好,直泻下她的短发和侧脸。她看上去比听课还认真,一只脚搭在凳子的横撑上,另一条腿轻轻抖着,点着地。

“很多我看不懂,但是我能感受到一些东西哎。”

“什么感觉?”

“就是很莫名其妙的感觉啦,说不清的那种。”

“千人千面。”

“写的女孩挺美的嘛,穿白裙子的那个,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就这样出现在我的脑海了。”

“所以那首诗就叫《脑海》?”

“没错。”

她收好手机,看向我。

“你有没有给一个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人写过诗?”

“几乎没有吧。”

“为什么?”

“因为很残酷啊。”

“残酷?”

“人会老,会死去,可是诗不会。有的事也许会埋葬在透明的风里,可更多的会在风里乱舞很久很久,像数不清的落叶。少女的青春年华会逝去,可是诗里的她却永远年轻——这是很残酷的。”

“像照片一样?”

“比照片还残酷,诗在不同人的脑子里变化是很大的。它不是某个时刻的定格,而更像是某种情感的浓缩,当然是我自己的理解。”

“可是我喜欢拍照片,虽然可能和你理解的不太一样,但是我喜欢找到美好的瞬间拍下来。”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喽。”

“那你可以为我写一首诗吗?”

我闭上一只眼,对她歪了歪头。

“我知道这跟母鸡下蛋一样,不是靠人催就能生产出来的,”她搓着双手说道,“但如果你现在能在我身上找到‘诗意’的话,你就写一首给我吧,好不好?”

“你的左肩有星星。”

“嗯?”她把那件黑色的带白色纹路的羽绒服扯了一下,“这个吗?这个小熊?”

“噢…我刚刚觉得那可能是星星。”

“So?”

“你等着,我写一首诗给你。”

“好呀好呀。”

我花了十分钟写了一首小诗,又花了凉分钟好好修改韵律。

“写的真好,读着挺有感觉。”

“送你啦,版权给你,随便用吧。”

“哈哈,好好好,谢谢。”

我们喝完粥后,准备回宿舍时,她突然拽了一下我的手。

“先别着急回去嘛,我们再聊会儿。”

“可以,反正下午没课。”

我们回到靠窗的高脚凳上。

“你看上去好多了。”字筱雨捋捋额前的头发说。

“明天应该就不用喝粥了,差不多都好了。”

“可我还是想和你一块儿吃饭。”

“后天周六,我请你出去吃午饭吧,作为你陪我喝粥的感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

“你下午准备忙点什么呢?”

“看会儿北岛的诗。”

“北岛?没听过哎。”

“你应该听过他的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啊!这是他写的?”

“他还有很多诗写的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