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系统时常拿我移情别恋此事cue我。我烦不胜烦,又兼防不胜防,于是他此话稍起个头,我便拿“不我还是爱你的”堵他。
我曾与系统认认真真谈过此事,不过也只限一开始正经而已。我说万一有朝一日我净化反派boss的时候跟他恋爱个一回两回,你醋坛子岂不是要翻到医疗舱外头去。系统不动声色,先是摆出他最初见我时那副君子之相,又与我耳语,【寥光,我的宿主,你将来定是要与我成婚的。】
那时我只觉得他可能是只有理想有抱负的统,或许又当此话不过玩笑罢了,也没切切实实深思一番。然此乃后话,在此不提。
女主依旧袅袅然立在四海斋朱漆雕栏下,男主则自对面雅间走出,抱剑沿漫漫木阶行下。彼时他一袭玄衣,墨发当真流水一样沿着肩头向下倾泻,腰上环珮叮铃作响。我打雅间门缝偷眼望他,迎面是他边缘浸饱湿漉漉金色的侧影,其后是朱栏窗格下裹着万千尘埃细屑的辉煌日光。
不愧是男主。
所谓与女主大美人百合,其实也不过是过个嘴瘾罢了。男女主之间双向箭头一往情深,我是个外头穿来的,情情爱爱于我不若生生死死来得深沉。我想着要成全他们,不下了自己的面子便足够了。说到底与女主从前做的事无干,只消与男主挑开了说明了便也结了此事,此后便远离此地寻反派boss去。
——如果不是女主在设定上必定对我产生无可化解的恶意的话,我必定是要这么一日日混下去的。
但说到底男主着实是个美人,我只隔着万顷粼粼日光望去,就忽觉心底恍惚然有一点刺痛知觉,于是眼前霎时光影模糊一片,害我禁不住又有点伤春悲秋起来,觉得这大抵也算得上美人隔云端,虽是别人的美人,也叫我心生艳羡了。
系统见我看得怔然,又兼眼底含泪,声音忽然就微微发了抖,尾音里似乎带着点希冀。他在我耳边问,声音轻得几乎风一吹就销尽,他说,【寥光?寥光。你怎么要流眼泪?】
我直觉是他要嘲笑我,才不肯承认是我非要迎着光看美人,只得敷衍,“不慎被日光刺了眼睛。”又问,“这就是男主?”
系统深情的调子哽在音响里,半晌无可奈何道:【不。那是反派boss。】
我跟着一哽,却也不知怎的舒了口气。
“反派boss,大美人也。”我说,“我可以跟他私奔吗?”
系统不再理我胡言乱语,【他在这个世界里名唤霍子墟,对应情绪为“多疑”,带了几段与多疑根源相关的散碎记忆。你若是避开了,也便避开了,不必……不必对他上心。】
说句实话,此事我存着疑虑。系统频频提及反派boss,却又将选择权交于我,姿态未免放得太低。被他反复提及的反派boss身上似乎凝着他某种希冀。而我周游诸小世界,目标是干掉各色小白莲花女主,却不是与男主重归于好或使男主转而与我生情。
所谓防止反派boss长久孤独从而情绪暴走,也不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而系统先前提及过的,也就是我起初没有完全听清的——后面系统曾一点点讲给我听,或者说找了个看上去正常的理由来敷衍我。干掉女主会将女主的气运加于我身之类,我说这本质上于我这种类型的人也无大用,是生是死我向来看得开。
系统听我这样说,忽然便沉默了一阵。他说,【你只管去做,只管按自己想要的去选。别再问了,别再问了……寥光。】
我最终给他说服了,于是点点头,觉得就这么优哉游哉吃吃喝喝,总比躺回现世的病床做植物人愉快得多。既然系统不愿我问,我此后也就闲下来猜着玩玩,不再多加思索。
但是若是反派boss接近最终的真相,我去见一见他也不坏。加之反派boss确实是个大美人,若是不过多疑了几分,只消竭力狗腿,总归是有希望到他身边去。
况且他设定上就注定了要被我吸引——虽说不知这吸引是哪方面意义上的。
思忖间,霍子墟已一声不吭地与寥烟擦肩而过。剑穗深红的一点垂在肩头,玄衣沉沉入了夜烟霭一色,腰间亦只余清冷冷沉水香气似浅淡的环珮声响。我只能躲在雅间门隙间瞧一眼他背影,而寥烟却转过脸,视线正大光明地逐他背影而去。
——她在看他。
那视线有温度。我知道。
那视线的温度看着有点眼熟,烫得叫人心烦意乱。不过想来她本不该瞧着慎言以外的人,毕竟她与男主搭着红线,不过我大抵也是一样的。
这令我无端觉得烦躁。
说到底,我此时确已身许了他人。分明是他人所爱,与我无甚干系,不过反过来扰我自由罢了。我活在现世时,孑然一身便也随心所欲。我这类人合该见了想见的起身便追,不该为他人视线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