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横斜,柳枝微漾。
昊江捧着一颗忐忑的心,在角门上等了好久。
那姜管事虽是管看外院,但他却不常在外间。有事时,还得打点下人,到里头去请。
过了好大功夫,那角门才吱嘎一声,扯开一条缝,挤出个圆滚的身躯来。随之又一声刺耳恼人的门枢摩擦,那扇门又合紧了。
“姜管事!”
不等那人近前,昊江早就笑脸迎了上去。
“什么事?”显然,这姜管事,并没有多少热心。
“是这样的,小人们几个,受少爷大恩。一直思量着,寻个机会报答。也不能说是报答,只算个略表心意。
可这初来乍到,身无长物,又不会别的。只几位师兄弟中,钟师兄字写得好,估摸着勉强能拿得出手……”
姜管事没那闲心听这番冗长的废话。直接上手将昊江手里的一卷纸张拽了过去。
他邹着眉头。“你们有这心就很好了。老爷少爷们,哪有这闲工夫。字画嘛……”
他嘴上说着,却也还是打开了。
这姜管事是个粗人。但经不住,在这府里多年,出入过老爷、少爷们的书房。见识过里头张挂的条幅,虽说是个不懂行的,但看得多,便也有了眼界。
见着钟师校那龙飞凤舞的几个,极具气势。后半截的话,便吞了回去。
而后,他的目光在一张极是让人赏心悦目的行书上停了下来。
“遇西湖。水光……”
“诶,这两个字怎么读?”
“潋滟。”
“潋滟?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还会写新诗。”姜管事多看了昊江一眼。
“成,这字嘛。看着还行,没准老爷能瞅得上眼。不过这新诗……可就欠着火候了。
文雅,文雅?浓妆淡抹这一类直接的词怎么行?不是这么说的。”姜管事费力的将这首诗点评完,后头的,他也懒得看了。
倒也好。真不知道,就连东坡先生的诗文,在他嘴里都不过如此。后头若是见了那仿宋徽宗的瘦金体,又会是怎样的埋汰。
姜管事收了那几张字。
“不满江老弟。虽说我大小也是管事,但在老爷面前,也并非是啥时候都说得上话。”
这话里的意思,昊江已经明白。但无奈,他剩下的那点银子,多了不够,少了也拿不出手。便脸上全是难色。
昊江一行,到了龙家别院,是什么光景,姜管事自然知道。他不过是借机开口,把人情卖足。倒不是要趁这个时候敲一笔。
“但你放心,老弟要向里面求的事,我心里有数。包我身上。”
有了这句话,也不管他是诚心,还是敷衍。昊江立马抱拳,又是一顿吹捧。
末了,自然少不了那句。
“承蒙姜管事成全,目下艰难,无以为报。倘若这几样,真能入了爷们的眼。日后但凡有个抬举,全忘不了姜管事今日恩惠。”
都是聪明人,表明态度,后边的话,便不必全都说透了。
姜管事又瞅了瞅手中的那几卷字,伸手摸了摸那粗纸的毛边。
“老弟,说句实话。你们也就这字,还拿得出手了。可这纸嘛……你们就不考虑一下的吗?
甭管写得多好,便是翰林院的爷来了。
就这纸!面上就落了下层。那些老爷公子们,岂还有个展开来的心思?”
昊江脸色一红,低声回了句是。正要问他,哪里购得着上等的好纸来。
“行吧,你再这多候一会。我去瞅瞅,看能不能从公子那,给你讨几张来。”说罢便又进去了。
昊江,只得是在那角门上等着。
这一等,就是好大一会的功夫。
角门再动,出来的却是个脸生的小厮。探头探脑瞅了一圈,见不着第二个,才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