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讨的纸?”
昊江连忙应了。那小厮才返身将一个竹箱装搬了出来。
“诺,都是给你的。姜哥说了,让你好好写。”
昊江还来不及回话,那门吱嘎一响,又合上了。
这般折腾,已过了午间。折回小院时候,那几位早又出去。唯有钟师校在等他。
两人开了那沉重的箱装,里头果然雪白一片,各式样、各规格的上好纸张,满满一个箱子。
钟师校痴迷此道已久,见着那简直堪称艺术品般的上好笺纸,拿在手里,便不舍得放下,连连称赞。
直到昊江催促了好一阵,才净了手,闭目静坐着,专一等昊江磨墨。
等得昊江将整整一砚台都磨得快要满了,他才猛然睁开眼,两道灼灼的精光冒出。
一改平素的和蔼从容,大步走到桌前,提起笔来,饱蘸了墨汁,起手便是飞龙遨游、泰山倾崩的态势。
刷刷刷,一顿飞舞变化,如同飘风急雨落地,卷起一朝烟云般。那雪白的笺纸,一张接着一张,全是些昊江看不分明的急笔狂草。
好半天,钟师校只顾着恣意挥洒,一连写了数十来张,直到砚台里的墨汁见底。才停下手来。
他大口吐着浊气,一脸的满足。
“痛快。”仅仅这两字而已。
昊江摇了摇头。无奈,也顾不得手臂酸痛,将那一张张的墨宝,房间里四散铺开,等着墨迹干透。折身又去磨墨。
这一次,钟师校痴意泄尽,浑身舒张的劲气散了,才又稳下心神。照着昊江的吩咐,使王羲之的游龙笔法,将早先那首改自苏东坡《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的《遇西湖》重新写了一遍。却仍是为敢落名。
再默然凝神,改用宋徽宗的瘦金体,将已改编斟酌过的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写了满满数张,方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手来。
二人大气不出,只枯坐着,有的没的瞎侃一阵。看看天色一暗,那群人即将回来。方才起身一张张将那四散的墨迹收起来。一边收,钟师校一边点头自笑。
这番动作,落到昊江眼里,却也是宽心不少。
收拾妥当,指定的诗文,昊江自然拿去了。关键那几十张草书,钟师校磨磨蹭蹭大半天,才挑出四五张来。但昊江眼尖,好几张明明引得钟师校眼光一亮的作品,他却是挪到了一边。
对此,却也并不点破。实则,在昊江这外行的眼中,钟师校手边的,和自己手里的,细致看来,也不见得什么分别。
两人收拾干净,又到了放饭的时候,都起身到昊江那屋里去,直等到上灯,那数位才陆续归来。今日,却没什么新鲜事,草草吃过晚饭,便都散了。
翌日一早,昊江早又候在了角门前。
一等便是一个上午,总不见姜管事的出来。
已是午时,好容易有个小厮出入,昊江立刻使了一吊钱,央人去请。半天后,那人出来。
“姜管事的不在。”
“啊,这怎么?劳烦您再打听打听,我与他约好的。”
小厮不耐烦的挥了挥袖。
“管事的被老爷差出去办事了。”
“那请问,多久能回?”
“爷们吩咐的,我一个下人,如何晓得?是急是缓,是远是近,难道爷们还知会我个下人不成?那姜管事何时回来,我岂能给你个保证?”
昊江拱了拱手,极无奈。
“劳烦哥儿了。但请姜管事回来时候,哥儿见着了,千万跟他言语一声。就说外间院里的江姓客人找他,有要紧事。”
不等昊江把话说完,那头早又哐当一声,甩过来三个字。“晓得了。”
门却关上了。
又过了一日,依旧一大早,昊江便又在原地候着。那雪白高墙下,狭窄甬道中,一扇紧闭的黑漆木门前徘徊。
这一日,却是等了整整一早。再见不着半个人影。
姜管事的不现身,也不知里头到底怎样。
昊江近来,一心都在这事上,如今难免不做别想。
干巴巴的抬起眼来,望着那飞檐下的水串珠子,一滴滴的落。等那珠子也断了,便只是对着那参差波折的一角天青色,愣愣的发呆。
良久,沉沉叹了一声,到底是起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