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李今朝破天荒地做了一宿的梦,梦境纷乱危险又迷离,像酒吧街乱闪的霓虹,像……这红尘。
中午再到月色时候,院门没锁。李今朝想不知道昨天是哪个倒霉孩子最后走的?
店里罕见的灯火通明,咖啡机开了,嗡嗡地在洗自己,空气里弥漫刚打扫完的烟尘水汽,还有烤面包暖暖的香,没半点刚开门时昨夜遗留的酒臭,像有人已经忙了半天似的。李今朝有一瞬间的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店门。
有人掀帘子从后厨出来,俩人正打个照面,李今朝才想起来,这应该是那个传说中这周会回来的道长吧!
可真是个漂亮的人,再高五公分可以直接出道的那种。可惜不是李今朝习惯的类型,这种雌雄莫辨的纤细和婉媚也不过是近一二十年才在红尘中风行,这期间李今朝闭关的时候居多,对她而言,也算是新鲜事物。
而且……李今朝皱了皱眉,这人的气息也有些过于的清澈了吧?清澈到近乎于无,叫人无端地觉得……不大真切。
不过道长的态度极友好,见到李今朝只略微惊讶了一秒,圆圆的大眼一眨,很快便向日葵般地笑开了:“你是李今朝吧!你好!我叫沈鸣,谢谢你顶我的班哦!”
李今朝看他似乎想有所表示,奈何两手都提着工具,就非常善解人意地伸手接过了他左手的拖把,想,怪不得老板能容忍他每每半个月的缺勤,这人应该是很好用的员工吧。
沈鸣的身份是很好认的,一身青灰的道袍,头上挽了发髻也就算了,连脚上也穿着布底的云履。不是景点卖的那种胶底的布鞋,是真正布纳的那种千层底,这会儿都半湿了,他也全然不以为意。看起来他这个道士是认真的,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摆摆拍开开直播,一有机会就进军综艺圈的表演界宗教人士。
自在二字,沈鸣也贯彻得很好,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俩人就这么自自然然干起活来,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默契得像很久前就是同僚一般。李今朝很欣赏这样的相处,闲谈间也是有问必答,活干完了,自己那份半张纸的简历也差不多都跟沈鸣交代了一遍。
狗叔、费婶和小杰见到道长都亲热得很,看得出他人缘真的很好。但是杰克还惦记着昨晚的八卦,时不时地往李今朝跟前凑,明示暗示的,恨不得把“老大跟你说什么了”这句话印脑门子上。李今朝无奈,只能斟酌着告诉他:“老板就是嘱咐我,杰西卡年纪小不太成熟,叫我们平时多带带她。”
杰克左探右探看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忍不住又酸了起来,扁着嘴阴阳怪气:“还是小姑娘吃香,一个临时工还要多带带,人家眼里除了老大还有谁啊,谁带得动谁带,咱可带不动。”
想了又说:“今朝也厉害了,这才来了几天啊,老大都亲自嘱咐你带人了。”
晏海舟正好推门进来,赶上听他说这句酸话,见怪不怪地笑:“李今朝不也是你教出来吗?人家虽然经验少,但比你稳重,你多少也跟人家学学。”
李今朝在吧台后面抬眼,正对上他一眼瞥过来,两人心照不宣地转开了眼神。晏海舟转脸正看见沈鸣从里面出来,点头笑道:“道长回来啦!”
沈鸣笑嘻嘻地说:“晏哥好呀!这回找的新同事挺满意啊!”
晏海舟说:“你们都见过了是吧?还用给你们介绍介绍不?”
“我俩最早的班,聊半天了都。”沈鸣看了一眼李今朝,走到晏海舟身边,忽然用在场的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去外边我跟你说点事儿。”
李今朝有点愕然,小杰也有点狐疑,吃瓜之心又起,一双眼在三个人身上溜来溜去。看着两个人去了露台那头开小会,赶紧偷偷问李今朝:“今朝,他要说什么?跟你有关吗?”
李今朝本来在盘昨天的帐,这会儿也有点心不在焉,她倒也没什么担心,只是有点意外和不解。看姿态他们要谈的应该确实跟自己有关,可她感受不到沈鸣有敌意,也想不出自己之前跟他的闲聊有什么问题,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露台上两个人的背影却越来越严肃。聊了一会儿,晏海舟像知道她在背后看似的,直接挥手叫她出去,只留下猴急猴急假装擦桌子的小杰,站在吧台里跺脚干着急。
晏海舟和沈鸣坐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比平时更阳刚了几分,李今朝有点不合时宜地想,晏海舟果然是个很吃背景的男人。她走过去加入这个画面,发现沈鸣脸上倒还友善,晏海舟却有几分不高兴的样子,开门见山地问她:
“李今朝,你是修仙的吗?”
李今朝一愣,纠结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愿意编瞎话,承认了:“把修字去掉,我是仙的。”
晏海舟斥道:“你正经点!”
李今朝无奈了:“我很正经啊!”
沈鸣一副看我所言不虚吧的姿态哈哈一笑,把左手大拇指插入右手虎口内,掐子纹和午纹,外呈“太极图”形,内掐“子午诀”,见了个抱元守一礼,说:“具足山见性峰,天心派第四十二代传人沈鸣,有礼了,没请教今朝你是?”
李今朝额角抽了抽,心想这是要玩尬的吗?不懂就问道:“甜、甜心派?”
沈鸣黑脸:“什么甜心?天心派!苍天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