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卢善元想得简单了，其实清军一般是能破城的先破城，这样一来士兵们可以合法的进城抢劫。或者在展示武力后招降，将领们能从当地富商那里敲诈一笔。如果来了就招降的，基本上给的好处要少很多，他们也是会讲究示范效应的。

休息了一刻钟，清军纷纷起身，重新列好队，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壕沟而来，看上去士气非常不错。逼近到六十步左右，清脆的步枪响起，一些被击中的清军捂着伤口痛苦的倒下，不过在几千人的队伍中，并未掀起大的波澜，旁边的清军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来。

“纪律不错！”卢善元点了点头说道。这应该是投降的明军，原本是一支见到伤亡扭头就跑的部队，在清军严厉军法下，一下子就变成了纪律严明的队伍，显然，清军对明军的改造也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很快，清军中的弓手就开始射出了手中的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划过天空，似乎把太阳都遮住了，大量的箭矢打在了土袋上、壕沟里和壕沟两边的土上，瞬间在地上种出了一排排的箭。但也有一部分落在了垛头上的明军头上肩上，有着头盔和铁甲的保护，这种抛射的箭矢对明军的伤害微乎其微，不过也让枪声稀疏了不少。

弓手连续射出了五轮箭后，向后退去，露出了正加快速度前冲的步兵，他们手中拿着兵器，口中大声的呼喊着，不知是为了发泄心中的胆怯还是为了吓唬队手，一时之间，喊声响彻天际，也遮住了枪声。

这个距离已经在火箭炮的射程范围了，不过卢善元并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好武器自然也要用到关键时刻，如果今天对方是全力进攻，卢善元也不介意给他们一个大的杀伤。

方阵已经行进到了距壕沟不到二十步的距离，清军也加快了脚步，有的人已经跑动起来，几息之间就能跳进壕沟，就在此时，壕沟中扔出了几十颗冒烟的玩意，此时的清军只顾着向前冲，哪里还顾得头上的玩意，即使有人注意，也只是看着一堆铁疙瘩，只要避开不被砸到不就完了。

手榴弹的威力并非是他们能相像的，一颗爆炸的手榴弹其覆盖范围超过了五步，而且这玩意的引线目前还不能控制得很准确，有的手榴弹在空中就爆炸了，而有的则在落地后才会爆炸，这样一来，头上脚下到处都是飞窜的破片，根本无从防备。反而几个冲得快的清军免于一难，来到了壕沟边上，但此时他们却惊奇的发现，这些土袋远看不高，但近看却超过了半人高，他们只能借助手才能跨过去，但这么一跨间，自己却是毫无防御能力的，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刺过来的刺刀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并未受到爆炸涉及的后队，稍愣了一会，很快就有人转身往后跑。聪明人的带动作用还是很大的，很快往后跑的清军越来越多，卢善元看到跑在最前面的几个聪明人被后面的督战队执行了军法，几支箭射穿了他们的身体，显然这些督战队的射术都不错，很轻易射中了快速奔跑中的清军。

随着聪明人的倒下，后面的清军一时间停下了脚步，此时退兵的号角适时响起，这些于是再重新起步往后退去，此时的后退相对来说就整齐了很多，不象前面那样乱哄哄的象跑步比赛一样。

“清军的将领蛮聪明的，居然知道只要处理几个领头的，整个队伍就会老实下来的道理。”卢善元轻松的开着玩笑，事实证明这种壕沟的作战体系还是很有效的，能在保护自己的同时给对手大量杀伤，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如果要发起反击则相对难一些，土袋挡住对手进攻的同时，也限制了自己的活动。

清军的第二波进攻并未隔得好久，说明对方的作战体系效率还是很高的，第二波攻击的清军并不是原先的清军，而是第二列军阵，他们的进攻方向已经变了，队伍集中在了官道，而且这支队伍的排兵布阵方式也作了一些调整，骑兵先走在前面，而步兵跟在后面，显然他们的想法是以骑兵来开路，步兵跟在后面冲阵。

卢善元并不知道清军将领这样安排的目的所在，骑兵即使攻到城下又如何？难道骑兵还能攻城吗？

在距壕沟三百步的地方，骑兵突然向两侧分开，而步兵则还是整齐的向官道走来。“不好，骑兵这是想去引诱枪手们开枪！”马连长忽然说道。

卢善元不置可否，马连长的判断不能说错，但至少逻辑上是说不通的，没有步兵跟上，即使引诱开枪又如何？

但事实上却是马连长的判断对了，骑兵往两边拉，在高速行动中确实引诱了战士们纷纷开枪，不过打快速移动的目标可不容易，倒下的骑兵有，但绝对不多。骑兵绕了个大圈子回到了步阵边上，此时的步阵已经距壕沟不足六十步。

枪声再次响起，打中步兵可比打中骑兵简单多了，在密集的方阵中，反而打不中的概率更小。但清军此次的反应很快，在枪声响起后不久就吹响子号角，这队步兵转身就向回跑去。

卢善元还在想为什么清军要安排骑兵来一次毫无意义的试探，却听见马连长兴奋的说道：“这些傻鸟，以为我们的步枪都象他们的鸟铳一样装填得那么慢啊！”

卢善元恍然大悟，原来清军是以为自己的步枪射速跟鸟铳一样啊，想想也是，人不可能对未见过的事物有直观的印象，他们对步枪的判断当然是依据鸟铳来的，这本身没有毛病，反而是自己，因为理所当然所以就认为对手也应该知道，这才是真正进入了思考的误区。

两次虎头蛇尾的进攻后，清军当日不再进攻，大军缓缓退回营帐，战场陷入了平静之中，城门下的民兵有说有笑的等着开门，他们要将受伤未死的人抬回来，将死的敌人给埋了。

黎江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平时在武林门外做力工为生，家里贫困成家也晚，到了三十余岁才娶了一个大他三岁带着两个女儿的寡妇，好在这个寡妇对他还挺好，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不过这也让家里的生活更加困难，他没日没夜的干活，就为了给家里的两个女儿攒点嫁妆。

上次清军攻城时虽然时间很短，但也让他断了几天生计，清军进城后不久就有两个丘八上门，虽然好说歹说保住了两个女儿的清白，但前面攒的嫁妆却都给敲诈走了。虽然他不敢反抗，但心中却恨死了清军。这次明军守城，虽然他的活计也没了，但听说参加民兵每天可以领钱，他早早就报了名。挖了两天壕沟，训了几天练后，他居然喜欢上了这种生活，平时就喜欢问跟他大女儿一样大的连长一些打仗的事，别人觉得训练苦，他倒是一点不觉得，每天都乐此不疲。

这次出去抬尸体，连长周斌明确跟他们说了，这是晦气事，也不会有额外的钱，愿意去的就去，不愿意的也不勉强，不过清军身上的东西谁摸着了就是谁的，谁多谁少各凭运气，大家不能争也不能抢。

有很多人确实觉得晦气不愿意去，但黎江不怕，他做梦时都有让那两个畜牲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要去埋清兵的尸体，倒是觉得异常兴奋。城门一开，挤在前面黎江就嚎叫快步冲了出去，就象他出去是要打大仗一样，倒把站在旁边的周斌给搞愣了，他原本的想法是大伙排成整齐的队伍，也让大都督看看他练兵的效果。他正想把黎江给喊回来，结果其他的民兵看见黎江兴奋的跑出去，也跟着大叫着跟了上去，周斌虽然拼命的喊着，谁又能听到他的声音呢？

正准备下城的卢善元等人听到这么嘈杂的声音也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只见一队民兵象打仗一样争先恐后地向战场跑去，过了一会才见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小小身影跟在后面，他不禁笑了笑，倒是旁边的张煌言感叹道：“想不到大都督刚练了几天的民兵也这样悍不畏死！”卢善元听到这话，苦笑了一下，心中却想着，这是哪个愣头青带的兵，居然这么无组织无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