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尔德并非依赖信仰而升格的临时之神，能克制他的只有群星之主一位。

樱小小的吐了吐舌头，以卖萌的方式朝瑟尔德撒娇，以表歉意。

因为是伴生天体的一次无心之言，瑟尔德并未太当回事，双眼一闭，三人的意识便重回现实世界。

可能只过了眨一次眼睛的时间，或者比那更短，除了靠在身边的大炮，樱的手里凭空多出一把威风凛凛的变种步枪。

“用实体子弹，对准烟尘来处，端平枪口，射击！”穿云燕的披风之下，瑟尔德的声音向外传来。

樱听命照做，双臂绷到极限之后，扣下手中扳机。

“通通通通……！”

枪口喷出绚烂的蓝色火焰，一颗颗球形子弹以每秒5公里的初速度出膛，再以每秒7.3公里的超高速飞向目标，后坐力却低到了近乎于无的程度。

远处烟尘升腾，一朵朵爆炸形成的沙柱高高扬起，又立即被新的沙柱压下，爆炸声密集的几乎连成长调，像手指快速刮过梳子。球形子弹轻易撕裂袭来生物的坚韧外壳以及在那之下的强大肌肉，最后将其炸得四分五裂。

樱以一人一枪之力营造出远比袭击此处的生物们更庞大的声势。

“啊哈哈哈哈哈哈……”越打越兴奋，伴随着枪声，樱竟兴奋的大笑起来。

小人得志……

很不高兴的看了樱一眼，穿云燕咽了一口口水，轻蔑的撇了撇嘴。

用出戟的【错、莫、难、瞒】四式，她能轻易制造出比樱更庞大的声势。

也不知道夫君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她来作战，给她那么好的东西，还让我保护她，啊呸……

且不提穿云燕心中如何，从思维世界里出来以后，瑟尔德早用神格能力把一切尽收眼底。

“奔袭方：畸变种。”

查到‘畸变种’三个字，瑟尔德心头一动，立即检索起敌对目标的来源。

轮稀奇，畸变种谈不上少见；轮强壮，比畸变种更完善也更优秀的物种层出不穷；谈档次，畸变种只是物种进化途中的小小驿站，是进化不完全的残次品。

但就是这种说哪哪不行的东西，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颗星球上。

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类的科技水平相当原始。它们连自身都没研究明白，对能量的应用还停留在烧开水的阶段。不知道生物的真正起源，没能力确定进化之路的任何一个终点，跟恶魔开战的时候，最后的手段竟然是核弹。

什么档次，就搞物种畸变。

要说畸变是地狱带来的影响就更是无稽之谈。恶魔本身的力量足够强悍，而且恶魔天生就掌握着各种各样的奇怪本领，那些能力直接铭刻在基因当中，跟呼吸或者喝水一样，用不着怎么学习就能直接施展出来。

所以恶魔中间不存在‘科技’的说法。

况且被地狱感染的生物都会魔化，和畸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换做以前是神的时候，瑟尔德当然无所谓，神火一烧，不管什么敌人马上就能烧得一干二净（仅限真神以下）。

但现在是临时的凡人，不能使用神火，这其中的区别就必须要搞清楚——因为应对这两种敌对目标的办法不一样，而且一旦沾染到，处理起来也相当麻烦。

“那是恶魔入侵的第二个星期六，由某个不知名的高中生或者大学生提出来的构想。起初，大家以为那是被吓傻的呆子说出来的疯话。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原理，但是不可能的事情成为现实，强壮的进化种出现在战场上，跟最可怕的恶魔正面对抗，然后战胜它，吞食它，濒临崩溃的战线一度被拉回，人们开始为这个跨时代的壮举高声欢呼。”

“代价突如其来，而且无法预料，我们至今仍不明白那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在第三个星期六，最初的变异怪物突然狂性大发，开始无差别攻击所有活着的东西。感染爆发在各地，从研究院到医院、再到行政中心、军营、商店、学校、居民区、……人类军队和平民被挤压在疯狂的畸变体和更疯狂的恶魔中间，一切希望都已经破灭，人类……完蛋了！！”

“第四个星期，未知的馈赠突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宇宙飞船出现在绝望的人类面前，我们顺利逃亡月球，逃离我们的家园。”

“……”

看着自己查到的信息，瑟尔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群人类的确够勇敢，面对来历不明、原理不明、发展方向也控制不住的东西，只要能拿得到手就敢用，而且还敢不做任何限制或反制措施，甚至没有任何防备。

不需要任何证据，瑟尔德直接就可以确定，给剩余人类赠送飞船的和此前赠送畸变种技术的是出自同一个势力的两次手笔。

而且必然会发生的结果是：自称‘天人’的那个人类分支，早就已经灭绝了。

旧时代的遗产……还挺丰富。

心中戏谑的想着，瑟尔德顺带着看了一眼战场。

樱控制的不错，不用他开口指挥也没漏一只畸变种过来，这其中固然有武器的功劳，但一人一枪就完美控制住战场，也体现出樱对于战局准确的预测和把握。

满意的收回心神，瑟尔德继续探查起畸变种的来源。

不管畸变种是谁丢到这颗星球上的，也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查清来源才好针对。

毫不遮掩自己的来意，在肉眼不可见的命运之网当中，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瑟尔德肆无忌惮的搜寻着。

就在瑟尔德即将接触到答案的时候，不知触发了什么陷阱，一抹幽闭的蓝光从意想不到的地方猛然袭击了他。猝不及防之下，瑟尔德遭受重创，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惨嚎，当即从命运之网当中抽出探查。

穿云燕怀中，瑟尔德双眼紧闭，从眼缝中流出黑色的血液。

“晦？！你受伤了吗？”穿云燕听到怀里的声音，大惊之下开口问道。

“什么？！”樱听到穿云燕的问话，惊得停下开枪，三步并作两步，连跑带跳的赶回穿云燕身边，伸手就要揭开披风然后探头进去：“怎么了？！”

“我没事！”瑟尔德咬牙道：“樱，继续攻击，不要停下！”

“……”

“控制战场，服从我！”

想确认瑟尔德当前状态的心情急如火焚，收到第一次命令以后樱又不想回头作战，一时间僵在原地，直到瑟尔德紧接着下达了第二次命令，樱这才重新开枪。

“你也是，燕！”瑟尔德的声音继续从披风下传来：“不要揭开，提高警惕！”

闻言，穿云燕用更谨慎的姿势环住怀里的瑟尔德，右手里的长戟发出微微红光，澎湃的能量在其中汹涌、律动，随时都能向各处打出惊天动地的攻击。

“呼、呼……”略微喘了两口气，瑟尔德勉强睁开满是血污的眼睛，发觉尚能视物，松了口气。

缓和伤势以后，瑟尔德没再从命运之网之中继续探查，转而归纳起已经收集到的线索，试图从中推测出这个邪神的身份。

有能力在命运之网里留下后手针对探查的肯定是个神，但瑟尔德能这么快缓过来，又说明对方肯定不是旧日神系。

创造畸变种需要精通【生物学】乃至【造物学】，能精通这两门学科的邪神肯定是个有脑子的，而且那个脑子里装满了扭曲的智慧。

自导自演了希望的破灭，让幸存者绝境逢生以后再行收割诸事，如此热衷于情绪变化，说明这个邪神还掌握了绝望的权柄。

扭曲的智慧、绝望的权柄，符合这两个条件的邪神简直太多，瑟尔德挑了挑眉，心中默默呼唤道：“希格瑞特。”

“嗯？”这一回，兄长的响应几乎是即时回馈。

“给我点神力。”瑟尔德也不遮掩，把自己的需求明着说出来。

“嗯。”对面也不问，一股浩瀚而神圣的力量跨越时空，直接灌输至瑟尔德本身。

“够了。”估算着差不多，瑟尔德道：“没事了，谢谢。”

“……”那边什么话也没说，默默断开了通讯。

“啊……”有了足够的力量保护自身，瑟尔德再次进入了命运之网，想要找到更多可以作证猜测的线索。

“畸变种的概念是谁提出来的，负责实施的又是谁，我要看看他们——或者她们——的脸。”

有充足的神力支撑，搜寻命运之网轻松得像翻书。呈现在瑟尔德眼中的是一张年轻的脸，那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男孩，脸上有每个年轻人都有的对世界的热诚和好奇，也有容易被引导的稚嫩。

长久地凝视星空，男孩引起了某个邪神的关注。

“我想知道，我需要知道，告诉我你知道什么，告诉我，我怎么才有资格知道！”

于是，在居心叵测的引导之下，狂妄的野火烧尽了他的人性，作为回报，男孩得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秘密。

“太棒了！我终于理解一切！借由真理的力量，万物，向我俯首！”

说这话时正值黑夜，男孩仰头望天，全身燃烧起深蓝色和紫色的火焰，双手高高举起，仿佛要把世界抱在怀里。倒映在他眼睛之中的是整个宇宙，是熊熊燃烧的斑斓色彩，是以瑟尔德的知识储备都无法形容的离奇变化，是一抹流动的黑暗。

“蓝色的神力，我可能知道你是谁了……”瑟尔德轻笑一声，从命运之网中抽身退出。

男孩是谁并不重要，他如今的下落也不用再调查，他只是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被某个不负责任的、毫无良心的邪神戏耍过之后就丢弃的餐巾纸。

而通过这张废弃的餐巾纸，瑟尔德也终于确定了这位邪神的真实身份。

不是旧日支配者派系，但其真身要比旧日神系更难缠。

五大邪神之一，热爱阴谋本身，无孔不入（连二进制计算系统系统都能入侵）的古老邪神，万变之主。

通常来说，被这一位邪神关注的地方往往会激发其它三神的兴趣，而一个被四邪神同时注目的地方更是会引来最强大的那个邪神的视线，然后派遣出他远比其它四神的无能下属们强大得多的爪牙。

最后的结局千篇一律，令人乏味：四邪神的下属组成一伙，没事的时候互相打一打，然后联起手来对抗最强悍的邪神的爪牙。但不管是哪一方取得最终胜利，作为战场的那颗星球都会被打烂——烂到不能要的地步。

“新仇旧恨啊，万变之主。”瑟尔德抹了把脸，打定主意，喃喃道。

一定不能让那些莫名其妙的玩意穿越时空，至少不能在他构筑起坚强的防线以前抵达这颗星球。

尤其是最强悍的那个邪神的爪牙。

“晦！”樱的一声叫唤把瑟尔德从沉思中喊回现实：“这把枪怎么在发光啊？”

“哦。”瑟尔德回过神来，解释道：“这把枪有汲取能量的能力，发光的意思是它已经汲取到足够的能量，可以成倍放大使用者的能力——比如你的塌缩能力。”

“是吗？”樱喊道：“那要怎么做？”

“像你平时使用能力一样就行，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那把枪，它会帮你做完。”

“我看看啊……”樱右手开枪不停，握紧左拳，心中默念一句‘扭曲’。

“嗡”一声轻响，步枪顿时黑光大作，以樱为中心扩散出一颗半径10公里的黑色圆球，圆球内每时每秒都在产生无与伦比的力量，扭曲并绞碎着一切除了瑟尔德三人以外的事物。

没了同类在前面当挡板，后续畸变种的冲锋更加迅猛，前赴后继的冲入黑色圆球的范围内，变作喂养步枪和黑球持续的养料，结果就是黑球的范围越来越大，步枪闪烁的黑光越来越浓郁，绞碎一切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该停了。”眼见黑球的影响范围越来越大，瑟尔德及时制止道。

樱的本体是个黑洞，众所周知，被黑洞拧碎的东西就是真的没了，连灰尘也不会留下。

现在看实际效果也确实如此，不过十多次呼吸的时间，黑色圆球就湮灭了数十公里的泥土、废弃金属以及不计其数的畸变种。

三人目前正漂浮在半空中，通过穿云燕的视线，瑟尔德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财产正在被这小败家子无情的戕害。

顺带一提，戕害家产的家具还是瑟尔德亲手创造出来送给她的。

听到瑟尔德发话，樱乖巧的眨了眨眼睛，黑色圆球像是肥皂泡破裂一样发出‘啵’的一声，随后自我消灭。

失去黑球产生的浮力支撑，三人从天上落下，通过穿云燕脚下传来的感受，三人似乎还在泥土之中。

打了这么久（四个星期），地下的20公里竟然还是泥土，这群人类的战斗力不行，跟这群人类作战的恶魔也真是一般又一般啊。

瑟尔德心里幸灾乐祸的想到。

“晦，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樱问道。

经过这么一顿闹腾，一座城市里积攒数年的畸变种几乎被消灭干净，连废旧的城市也被毁掉一小半，风息吹过，四下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