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际大都会,广州的绚丽与繁华无与伦比,可光鲜背后,必有阴影。
有人生活奢华,酒池肉林、夜夜笙歌,但在街头也不难寻觅到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无家可归者的身影。
很不幸,普凡成了其中新的一员。
正处于青春期的普凡,情绪极为敏感,旁人投过来的每一个蔑视和唾弃的眼神,他都无法不留意到。
当他背着装着纸壳和瓶瓶罐罐的麻袋匆匆穿行在繁华街头的时候,当他伸长脖子忍着刺鼻的异味在垃圾筒里翻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
那段时日,普凡食不果腹,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尝尽了人间百味。
黄昏,他独自坐在城中村的一条巷口小憩。
此前,普凡连续在大街小巷中穿行了几个时辰,身心俱已疲惫。
一个六七岁大的孩童吃着只苹果自巷子里走了出来。
蓬头垢面的普凡引起了孩子的注意,他止了步子,睁大了无邪的眸子,同情而又不解的问:“哥哥,你没有家么?”
孩子的小脑瓜的理解能力还很有限,还无法明白他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为何到了如此地步还不“回家”?
在孩子心中,家是避风港、是保护伞,家是一切幸福的源泉。
这些天来,普凡已习惯被人厌恶、习惯被人嘲弄,这稚嫩的关爱之声令他心头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没有……”普凡竭力稳定住情绪,勉强笑笑说:“在这儿没有。”
他的“家”远在数千里之外,爷爷、婶娘夫妇和曾小明、关中平等叔伯们,都在翘首企盼着他衣锦荣归。
——他这副模样,如何归家?
这时候,孩子的父亲从巷子里探出了头,喝令孩子回去。
孩子将吃了一半的苹果塞到普凡手里,奔了回去。
做父亲的牵住孩子的小手,斥道:“叫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你又不记得了?”
孩子争辩道:“哥哥很可怜的!”
“可怜?”那男子抬起眼帘来扫了普凡一眼,目光中满是鄙夷和不屑。
此人西装毕挺,戴着眼镜,显然是名知识分子。可是自他嘴里却迸出了这样一句话:“小心他是个骗子!”
他的声音并不很小,因为他根本便不在乎普凡是否听到。
普凡捧着那半只苹果,立时怔在当地,很久很久以后,酸楚才泛上了喉头。
是的,对他这样一个面有菜色、神志憔悴的少年,第一感觉不是同情而是嫌厌的城里人大有人在。
因为在他们心里已预先设定你为骗子、无赖,他们想当然的认为如果你不是想以此博取施舍,便是好吃懒做、咎由自取。
在他们的眼里,你是垃圾,是这个社会的渣滓。
认识到这一点很痛苦,但假装不知道这一点更痛苦。
普凡就是在这种极度艰难的情况之下结识沈连的。
沈连是附近建筑工地上的工人,当时他头戴黄色安全帽、身穿蓝色工作服,正准备去上班,瞧见普凡的落魄模样,心生侧隐,二话不说就掏钱在路畔的小吃摊给他买了几个包子和一碗小米粥。
普凡大是意外,称谢不迭
沈连问:“听你的口音,好像是北海和海源那一带的人噢?”
普凡点头:“我是海源人。”
“那么巧?”沈连大是开心,一把抓过他的手,用力摇着:“我也是从海源来的呢!”
原来,沈连也是海源人,在广州打工已经好几个年头了。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同一个地方来的,总是会有莫名的亲近感。
双方的关系立时便拉近了几分。
得知普凡的遭遇,沈连唏嘘不已。
沈连转身抬手指指不远处正在建设中的工地,告诉普凡,他在里面做钢筋工。
他看这个小老乡着实可怜,便领着他来到工地,央求包工头收留。
见普凡尚未成年,包工头颇感为难。
沈连赶忙表示让普凡先跟着自己做学徒,只需付百分之五十的工资。并且,他还拍胸脯保证,有什么事全由他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