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

周生点点头：“您过来应该来不及吃饭，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都来了一份。”

邱山哈哈大笑：“事实上，来的时候我吃了面包，虽然不怎么好吃，但也不饿。不过，既然是你的心意，我会吃完的。”

解决了一桩大事，他此时算是真正地放松了，笑声十分响亮。幸好此时咖啡厅没什么人，不然要迎来众人谴责的目光了。

“嗯。”

周生知道他来之前一定吃了面包，胸前的衬衫上还有面包屑。不过，他不会当众指出来让人尴尬。

和邱山约好周日上午10点去他家看视频顺便签合同，还有那家医院的管理权，得和母亲商议一下。一旦开始项目，他估计也要投入进去，现在的工作多半要辞了。

还有很多事要做，但周生从没感觉到脚步如此轻快。有了希望就好，不至于摸黑前行。

回家前先去看了一下叶欣，斟酌了一下，没有把研究的事告诉她。总要有了成果才行，不然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

见到周生，叶欣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激动地坐着轮椅想要冲过去。请来照顾她的阿姨十分有眼力劲地下楼散步去了，留下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她被周生环抱着，宽阔的胸膛给足了安全感，叶欣很喜欢这个姿势。有时候，拥抱比亲吻和爱语更让人沉溺。

“想见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叶欣的眼眶都红了，病痛的折磨让她身心俱疲，甚至忍不住怀疑他的真心。有时候，自己是那么陌生，就像一个狼心狗肺的卑劣小人。

“我也很想你，每当你陪在我身边，好像眼前的困难都不算什么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都要永远记在心里。”

她的声音很轻，温柔且哀伤。没有谁能在遭遇生活的巨痛时始终保持阳光积极乐观的一面，但叶欣很少抱怨，或者说她在压抑自己消极的一面。

没有谁会喜欢一个充满负面情绪的消极的人，这是母亲告诉她的。在后面的日子里，无数案例佐证了这一个结论。

“你就像一轮小太阳，是你的热情点燃了我，让我不自觉沦陷。”

这是周生和她在一起时说的话。

不止一个人用“小太阳”这样的词形容自己，人们天然对阳光积极的人有好感，所以她要做一个开朗的人。

可是，在黑夜里，太阳也会垂落。

在别人面前努力维持自己的阳光开朗是一件辛苦的事，她的内心实在是一个怯懦的人，在这样的病弱时刻，诉说痛苦成了一件羞于启齿的事。叶欣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起落，在他出现的时候绽放出宇宙最绚丽的光彩，在他离开后整个世界被漫长沉默的黑夜攻陷。

周生不知道叶欣内心的起伏，在长久的时光里，他感觉自己就像背负了一座沉重的大山，不可视其形状，不可触其温度，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他，压迫得他喘不过气。但现在，他看到了一丝光，心情从海底腾空，脚步轻快，行走之间如遇春风相送。

从医院辞职的事周生只告诉了母亲，因为他需要那家医院。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动用“特权”，成为一名年轻的院长。

“以前总念叨着让你辞职回家，现在你离职了，我的一颗心却依然提着，总感觉你要去做一些让人担心的事。”

母亲担忧地看着他，接触到这样的目光，周生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挤出一个笑容，自然地安慰道：“你现在只需要每天吃好喝好玩好，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母亲摆摆手，抱怨道：“你们父子三人都是闷葫芦，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整天猜来猜去的真烦。我是关心你才多嘴的，既然如此，我也懒得管了。”

她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周生只得陪笑脸。

邱山租的房子在市区的边缘，周生从家里开车过去要三个小时。一路开着导航，车窗外的高楼逐渐变得稀疏低矮，最终在一栋破旧的七层楼房前停下。

步梯6楼602，周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迈步开始爬楼。

两人提前发信息沟通过了，周生敲了敲门，很快被开门迎进去。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看着房间很多，其实空间非常小。因为保密，只住了邱山一个人。

“过来要很久吧，这里虽然远，但是房租便宜，没办法，我太穷了。”

周生没有发表意见，转而说道：“我已经接手了一家医院，空间很大。”

“哈哈，那就好！不过，先去看看我的成果吧，你也能放心不是吗？”

房间里比较暗，此时已经接近中午，这个房子的朝向布局有问题，客厅被居室、厨房、卫生间包围，只有打开厨房的门，从那扇敞开的窗子获得光亮。

周生粗略打量了一下环境，跟着邱山进了朝南的房间。整个屋子都是亮的，家具什么的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和花盆，色彩斑斓的植物挤满了空间，玻璃罐里装着透明的液体，浸泡着诸如蛇、老鼠、兔子等小动物。

周生的视线移到一个用液体浸泡着兔子的玻璃罐，兔子动了，它是活的！

“是不是觉得很神奇？”邱山笑着问道，语气骄傲地介绍道：“看到从它两只耳朵里伸出来的黄色花簇了吗？这种花的名字叫细蕊，整体鹅黄色，花朵细小娇嫩，几十朵为一簇，香味淡雅，可以泡花茶，美容养颜。喜欢水，性子温和，能够与寄生者共生。比另外一种叫万红的花善良多了。”

那只兔子在水里偶尔扑腾几下，和在正常环境下没什么异常，显然已经适应了水中的生活。

“确实很神奇。”周生称赞道，接着话头一转：“人和植物共生确实是一个令人惊叹的成果，但如果仅仅是这样，恐怕我很难说服自己投资这个项目。”

邱山的笑容收敛了，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周生，带着审视和计较。双方展开无形的较量，周生始终沉稳淡定，没有露出一丝急切，仿佛只是一个没有看到预估收益而犹豫投资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