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的朝廷,愚昧的忠诚,最后就是英雄末路。”宗泽最后说道。
众人听罢都慨叹着,忘记了鼓掌致谢。
“宗先生,今日有没有解惑论谈?”有客人站起来,朝宗泽抱拳行礼。
“有,只是不知大家想不想听。”宗泽放下手里的书卷。
“宗先生,你说个话题出来,看众人是否有兴致。”有人提议而言。
“好吧。首先我想问大家,南遨洲有没有穷人?”宗泽说完走近柜台,拿起一支笔和一张纸。
“这还需问,当然有啦,穷人比富人还多呢。”有人抢着回答。
宗泽又问:“诸位,穷人致穷原由有哪些?”
茶客们有些兴致,你一言我一语的回答。
“父辈没钱没权,自己也挣不了。”
“富人败了家产,成了穷人。”
“普通人得重病了,坐吃吃光了。”
……
宗泽和那些客人不停地交谈着,声音响亮。
轲兴没开口,只是喝着茶。
同桌的叶昂和叶瑛,也是沉静地坐着,似乎想何事。
众人说了许多穷人致穷的原因,宗泽一一记下来。
“诸位,刚才大家都说得有理,我现提出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让穷人的日子好起来,慢慢变得富裕?大家的说法我会记下来。”宗泽又向众人问话。
众人觉得有意思,于是不住地说开了。
“有钱人给穷人捐衣赠物。”
“地主向佃户少收田租。”
“平常多些施粥赠药,看病不收钱。”
“官府少征税,不乱摊派。”
……
如之前一样,宗泽边听边记下客人们的建议。
过了好会儿,客人们才静下来。
“请问诸位还有什么好意见么?”宗泽环顾周围的客人。
众人可能是说得太多,草庐里没人再回应。
沉静片刻,一个年长的茶客忽站起来,拱了拱手说道:“宗先生,此话题坊间正值盛说,我估你心里或有良策,请谈谈你的高见吧。”
“对,请宗先生一说。”店堂里既是有人附和。
宗泽听罢,放下笔和纸,拱手回礼:“老先生请坐,天下事天下议。我的主意其实古来有之,此策就是均田地,唯有均田地才可改变穷人的命运。”
茶客们听后,议论纷纷。
“均田地?谁去均?均谁的”
“地主肯么?”
“怎样均?”
“均了还要不要交租?交给原地主还是衙门?”
“宗先生,乡间可均田地,城里穷人咋办?”
……
好一会儿,交头接耳的声音才平息下去,众人疑惑地看着宗泽。
“诸位,其实此事不难。”宗泽朗声而说,“只需各地官府出面,将田地收到官府名下,再按人口分给各户,每年的田租交给官府就可。”
众人一听此言,都怔住了,心想:“穷人和少田者当然愿意,无偿得了田地,可是拥田多者必怨恨,况且在官府做事者多有田地,他们也不肯这样做。”
“宗先生,这样不妥,多田者肯定不愿意,况且官府也没有这么多银两去买田地。”那个年长的茶客又站起来说话了。
“官府不需出钱,发出公文取消原有地契,公布田地全归官府所有,然后再平分给大家,均田地后其实是耕者租种官府的田地。”宗泽回答。
老茶客听完不住地摇头,脸浮讥笑:“宗先生,此策空谈,简直如海市蜃楼。拥田者绝不肯无偿交出田地,况且官府若得到公田,怎肯白送穷人?”
“老先生,世事变幻莫测。”宗泽平静回应,略作停顿又言,“事在人为,众有志之士愿为天下穷人着想,此策就能实现。好啦,今天我来三草堂说书完毕。诸位,在下告辞。”
宗泽略略收拾一下,稳步走出了三草堂。
很快,一些客人也起身结账离开。
叶昂与叶瑛低语数句,然后叶昂对轲兴说道:“轲兄弟,我与堂弟有事回去。我去结账,这里还有说书可听,你可随意留下喝茶。”
“哦,多谢。”轲兴只想消磨时光,决定继续坐下去。
“还有——给你个说法,你的关氏须过时了,不如改成刘氏须,或是刮光不留吧。”叶昂笑笑站了起来。
我这脸上胡子……轲兴听了惊讶不止,坐着眼瞪瞪说不话来。
叶昂不再理会轲兴,与叶瑛去柜台结账离开。
轲兴摸了摸长须,看看那些茶客,发现在座没人留关氏须,看来需破费理个发,留个刘氏须。
不知为何,草堂里的客人渐渐走了一半。
轲兴猜那些客人是为听宗泽说书而来,看见宗泽离开,他们的兴致也散去。
接着,轲兴又坐了一个时辰,听了几场激昂演说,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
他经过院子的门口时,一个伙计叫住他:“客官,你住在悦来客栈的?”
“对,有何事?”
“你住上房或是格房?”
轲兴没甚银两,前几天搬去格房居住,他老实回答:“我住格房。”
伙计一听,笑容满面地说道:“客官,你来这里投宿吧,咱们有中房,比悦来的格房优惠,只收五文。”
“呵,你怎知悦来的格房收费?”轲兴奇怪了。
“悦来有些伙计是我的熟人,我随意问了些价钱。”
“你们的中房可清净?伙计,你们是茶居,哪有客房?”
“当然干净。看来你不是城里人,不认得咱们三草堂。我带你一看,咱们的客房在后院一隅。”伙计听得此言,决定带轲兴去看看。
轲兴跟随伙计,穿过后院一看,一排木房子矗立在树影里。
三层的小木楼都是木板所造,房间虽小但听不到隔壁客人的动静,细看木板都涂上了厚重的松脂。
“伙计,这房子的墙壁涂了什么?看着容易着火呢。”轲兴有点担心,伸手摸了摸木板。
“没事,这墙壁涂上松脂,也涂上了寒泥。”伙计用手抹了一下墙壁。
“寒泥是何物?”轲兴从没听过这东西。
伙计耐心解释一番:“客官,此寒泥由咱东家从外帮洲带回来,用法是先混在水里,加点细沙子拌成泥浆,然后快速涂于墙壁上,盖住了松脂,木板墙壁遇火也难烧着。”
轲兴放心了,说道:“伙计,我待会就来三草堂,请留一间中房给我。”
“好呀,你快去快回。”伙计高兴地说道,心想又从悦来客栈拉走一位客人。
轲兴回到悦来客栈,马上结帐。
怎料掌柜又要他多付半天钱,说不足一天算一天,悦来是大客栈,一向是如此收费。
“唉,又少了几文钱,这头发暂且不理吧。”想着悭几文钱,轲兴决定见过李昊再去理发刮胡子。
轲兴离开悦来客栈时,没有看见原园,估计他去了三门巷摆摊,或许背着货篓沿街叫卖去了。
萍水相逢,没钱帮不上忙,还是悄悄地走为好。
就是这样,轲兴搬进三草堂的后院客房,整天喝茶听说书,每天吃饭由二顿减至一顿。
和尚法光来过几回三草堂听书,与轲兴坐在一起,还说想帮轲兴寻找同乡,但轲兴婉拒了。
这样的日子过得还算不赖,轲兴只是担忧钱囊干枯,急盼李昊前来,他也很少去街头闲逛,再没见过原园。
直到那天晚上,三草堂的伙计送来一个钱袋,他打开看了一纸条,心里喜悦,赶忙去敲门理发,留起一脸的刘氏须。
人言钱能壮胆,轲兴从第二天起,每天吃三顿,身形渐见胖。
他想去慷慨一次,于是抽空去三门巷,却寻不见小货贩原园,赶到悦来客栈一问伙计,才知原园早已结账离开近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