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国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仿佛捏准了离别时人们的愁绪,下起了小雨。
林清晖带着徐芝送程迪去机场。
一路上,徐芝虽然没了以往的担忧,但一想到女儿还要去北国,心里总是会止不住的疼。好在这一个月的相处也让她看到了程迪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放她去北国,像是拿女儿的生命打了一个赌,总会让她提心吊胆。
到了机场,徐芝将背包递给程迪,问:“联系孙琬了吗?”
“嗯。”程迪怕她还担心,补充道:“除了孙琬,我在北国的朋友也在的,你们回去吧,我进去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程迪却毫无睡意,到最后快落地的时候,才迷迷糊糊打了几个哈欠。
落地阿罗帝城——这座她久违的城市。
程迪一出机场,大地一片银白,一片干净,而雪花仍如柳絮,如棉花、如鹅毛从天空飘飘洒洒。她拉紧了大衣,缓缓走到路边。
北国的雪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但她无法分辨这到底是战后恢复安宁的喜悦,还是因为再次踏入这片久违的土地而会有的感慨。
阿罗帝城炸毁的大部分楼宇建筑都正在重建,也许是因为上午的阳光隐匿到了云端,她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可垂下眼眸的那一瞬间,她又骤然忆起曾经跟萧辰说过要来北国看雪。
来接她的是孙琬,两人一见面,就留给了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可这一刻,谁的脸上都没再生出半点笑意。
多半是孙琬看着眼前的面容消瘦的女孩儿所会流露出的心疼。
“小迪,会过去的。”
程迪淡淡抿嘴微微点了点头。
孙琬带她去了趟正在重建的文化馆,里面记录了一些北国这几年打仗的事迹。
“你看这个。”孙琬指着面前那方又宽又长的黑色石碑,史密斯先生黑白的笑脸被定格在了石碑上。
“他…”
“史密斯先生,你应该认识,他是因为妻子车祸去世了才来的北国,四个月前被恐怖分子挟持,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程迪心里猛的一揪,明明他是那么温柔善良的医生。“这个世界,老天爷好像从来不会对一个怀有善心的人怜悯。”
她抬手摸了摸冰凉的石碑,像是触碰到了死亡的温度,她轻轻颤了一下。
走到另外一面木墙,她看到了自己——那次在烂尾楼时抱着一个孩子奔跑的照片,照片有些模糊,程迪的脸并不清晰,许是从那一段视频中截取出来的。
“马大头那次从北国回去以后,因为一些事情进监狱了,也算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程迪目光一转,看到了南堡山几个大字,于是停下脚步,焦急得像是想要求证什么,可到最后,她都没有发现有关于萧辰的一切。
那一瞬间像有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留下了无尽的冰冷。
孙琬说:“看看背面。”
程迪缓缓挪动身子,终于看到了萧辰上南堡山救下一对新生儿的事迹,上面小小得印了一张军人背景图。
虽看不到正脸,可她很确定,那是萧辰的照片。
程迪轻轻伸手碰了碰那张照片,棕色的木板忽然变得坚硬冰冷,视界一瞬间模糊在水光中,他的过往是那么令她深入人心,以至于过了这么久,只要触及到一点点有关于他的回忆,她都深深得陷进去了。
她手指摁在木板上,缓慢而深深地弯下腰去。突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可她依然强撑着不让孙琬扶住她,到最后,她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孤寂而寒冷,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隔天早上,程迪见到了亚当,他额头包了绷带,整个人瘦了一圈,黑框眼镜换成了金丝边,说是用的别人旧的。
“Cendy,好久不见,你瘦了。”
“你也瘦了。”
亚当许是许久没见程迪,多了一些莫名的拘束感,他说:“感觉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眼神好像比以前更…”
“亚当,我的生活也不如意,我又来寻找我自己的价值了。”
“你…要到北方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