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4、两百年只为一个孤独背影(1 / 2)落花千里风满路首页

石壁上呈现的画面无论何时看都令人非常讨厌。有些人会整日整年地坐在石壁前流连不去,废寝忘食,虚度光阴,只为了在幻象中抓住已然失去的东西。

求不得和爱别离是最消磨生命志趣的事,可偏偏世间苦难千万,这两种发生的概率又是最高的。

叶柔秀很少离开妖域,因为她的修行很专心,很勤奋,寥寥几次的离开,也只是为了去看一看别的修道者是如何修行的。比起妖域的荒陋,人朝的繁花锦绣比仙山的风景还要美好许多,但同样的,人心的叵测善变也比仙山的冷霜更让她心寒。第一次相遇,石壁还是某个官宦世家门前的照壁,一幅山水图,一卷长诗,将石壁装点得高洁风雅。她当时给了石壁一句忠告,从数百年后发生的事情来推测,石壁当然没有听从她的劝诫。石壁有他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只是,他和叶柔秀犯了同样的错误,作为妖,就不要妄想得到世间的平等对待。妖心的妄念,结局通常都是灰飞烟灭,能像现在这样只是囚禁,已是相当好的运气了。当然,这运气也是他们自己给自己挣来的,他们用异常勤勉的修行换来了不比真正的仙人差多少的修为境界,即使被不生不死地日复一日地吸取真气和灵修,也不妨碍他们继续以半死不活的状态活着,耗着,拉据着。依靠两百年前被刮开的一条缝隙里漏进的微寒气息,支撑残破的身躯和精神挺过年复一年的酷刑折磨,直到前天。

叶柔秀坐在石壁前,冰冷的狐眼望着石壁上的画面,说不出心口上的疼痛比起两百年前是不是有些减弱,最可能的其实是麻木了。太想念又太伤心,太爱慕又太仇恨,不停纠缠拉扯后,像一块洗了太多遍的麻布,再结实也已经疮痍满目。她的心,早已结痂,可那痂就是始终都不肯脱落。

石壁显现的画面一直都是同一幅,两个白衣胜雪的年轻人,一个美若天仙,一个飘渺孤洁。一对璧人,只在画中。

“曌,你就不能改改这幅画吗,看了两百年都不腻啊?”叶柔秀轻轻地问,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并不真的期望有人给予回答。

石壁却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他老老实实地说:“秀秀姐,这是你心里想的,我没办法改啊。你把你的心改一改不就好了?”

叶柔秀也不恼,只是语气又温柔了些:“我的心,早就没了啊。”

石壁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那个人的心,我找不到,就只好呈现真实。”

“那个人?”叶柔秀蹙眉,“因为他是个呆子。”

“我看不像,他能握住捋神刀,又能劈开这杀风,我那天仔细瞧过,他的面相是很有福气的人。”

“你什么时候学会看相了?”叶柔秀冷笑着站起来,倚在石壁上往后看去。

原本只有尺余的细缝在古阳的劈砍下,已经扩大到三尺余长,宽度也从半指增大到一掌,对于自己和曌这样级别的妖,出入不仅没有障碍,就算再带上两三个古阳那样的包袱也能轻松通过。

“洞口差不多了,之后陆续会有更多老妖闻风过来,你想好怎么阻止他们了吗?”

“想好了,”石壁轻轻晃动了两下,以表示自己的得意洋洋,“就说这洞口是魔王小公主设下的套,骗我们出去的。”

叶柔秀轻哼一声,沉默了一会儿,“现在还不行。”

“可惜那个人一点修为也没有,不然不生不死地现在可能已经是个传说了。”石壁哼哼两声:“不过他也很不错了,不知道会不会死了?”

“他死不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他的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叶柔秀想了想,“在发针放进去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的血流速度比正常人快很多,所以自愈力也应该比常人好得多。”

“那他心跳岂不是也比常人快?”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照理说要让血流速度加快,心脏就要跳得更快,可他的心跳和常人一样,甚至还要慢一些。”

“这怎么可能?”

叶柔秀眯起眼睛向掌宽的缝隙里向外张望,除了因为杀风不停旋转产生的空间扭曲感,外面空无一物。不生不死地是只被飓风包围的茧,茧子圆润光洁,像一只剥了壳的鸡蛋,靠茧子表面一层水膜的保护维持形状,那水膜是一种特别古老又特别强大的禁术,完美地阻隔了杀风和不生不死地互不干扰,并且可以不停吸取不生不死地内所有活物的气息,只吸一点点,却日复一日重复不停,不至于让里面的生命太快死去,而是一点一滴消耗折损。叶柔秀和曌无疑是幸运的,曌被关进来不久,叶柔秀就来了,那时天地异象,叶柔秀身上带着灵物,于是恰逢时机在这水膜上划开了一道小缝。不生不死地已经存在了太久,任何东西都有个寿数。没有及时得到修补的小裂缝,叶柔秀和曌两百年来又努力想办法磨损它,以至于在半年前终于让缝隙阔大到足够让叶柔秀自由出入的同时,还能带上一个人的程度。叶柔秀威逼古阳去偷捋神刀是想证实心中一个长久以来的猜想。捋神刀并没有真正的归顺魔王,它本就是一把有自我意志的刀。于是,她把和捋神刀同样材质的碎屑涂在发针上放进古阳身体里,想试一试那血脉相连的吸引是否能让捋神刀在魔王手里失去控制,哪怕只有片刻。这样她就有机会拿到那把刀,试着将那道缝隙继续劈开。这个计划的开始,起源于她发现两百年前遗落在不生河的披帛居然还有效用,为她带来了古阳,沉蕴对他明显有好感,而他看上去像是很容易驾驭的普通人。这个计划虽然没有按照她预先的想法发展,但也达到了预计的目的,甚至比她预设的更好些。古阳居然是落花蹊的人,他不但让捋神刀冲破隐术脱离魔王的控制,还反过来用捋神刀和魔王对战并且斩破了不生不死地的杀风漩涡将裂缝劈得更大了。

“那个人,看起来不像坏人。”曌见她沉思,便又说道。

“你眼里有坏人吗?”

“当然有啊,”石壁抖抖身体,连带着让脚下的地面也震颤了起来,“画上那个不就是么。”

“你又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坏了?”叶柔秀嗤笑。

“他不喜欢你,还要害你,当然是坏人。”曌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得像磨盘,语气却自有一派少年人的单纯质朴。

叶柔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喜不喜欢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大多数时候和喜不喜欢本身没什么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他是一块可以窥伺人心的石头,凡是对方心里求不得的,都会一一呈现在他宽阔厚实的身躯上。他可以看见所有人的心,唯独看不见自己的。他曾经付出一切想去看明白自己的心,换来的却是万劫不复的伤心。叶柔秀七百年前就告诉过他,看清自己是件得不偿失的事,叫他不要执着,可是他知道,叶柔秀劝他的,是她自己也做不到的事。

“身份,地位,嗯,门当户对之类的吧。”叶柔秀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含糊地回答。

曌却一点即通,悠悠地叹口气:“我懂了,这是一门生意。”

叶柔秀失笑,又愣愣地看着他发呆。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他的心里很空很空,像一件没有家具的屋子,又冷清又孤寂,可我觉得这样也挺好,总比有些人心里塞得太满,乍一看琳琅满目富贵热闹,但因为东西太多,每次找东西都找不到,久而久之,自己都不知道屋子里到底有些什么又缺些什么。”

叶柔秀重新坐回到石壁面前,支起右手托住下颚。

“你好像挺喜欢那个呆子。”她认识曌已经七百年了,这小子空长本事不长心智,大多数妖都是这样,凭着天赋的纯粹专心修行,境界上的造诣很高,心智的成长却很慢。除非遭遇人生急难,不然一辈子都可能是个顽童。曌在修行之前就能看透人心,之后的修行又帮助他维持静宁的心神,他看人从不用眼睛,也不是靠头脑分析,而是本能,百分百准确的本能。

“对,不知为什么就是挺喜欢他的。”曌小小恶作剧一下,在画中人的俊脸上添上两撇滑稽的胡子。

叶柔秀不去看那张孤洁的俊颜,无论曌怎么丑化他,她依然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真是遗憾。

睡意悄悄袭来,叶柔秀正要盹着,忽然听到曌说了句话,瞬间瞪大眼睛。

“你说什么?”

“你睡着了吗?我刚才说,你不也挺喜欢那个呆子的吗?”曌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打哈欠,“你别否认,我可看见了,他不就在画里了么?”

叶柔秀耳中一声惊雷,她努力平抚心绪,定睛往画面上细细找去,这幅画已经看了两百年从没改变过呀,哪里不一样了?

只见和往日一模一样的湖面扁舟上,一双璧人并肩而立,互相对望着。视线里没有热烈地起起伏伏,只是平平淡淡的了然。两双一样寒冷又倨傲的眼睛。

湖的背后是连绵的山,青山,群山,仙山。

湖水是一面镜子,清澈得空无一物。是不生河。

这是叶柔秀心里唯一的奢望。泛舟河上,灵犀相望。

仙山和不生河,都只是背景。

她略一失神,又极力搜寻。这才注意到靠近对岸的边上,停着一只很小很小的木筏,不仔细看的话,会错当成是岸边的一块滩地。站在木筏上的人背对着叶柔秀,那个背影太小,只有一只水鸟大小。他衣衫凌乱,身形清瘦,弓着背撑一根短竿,十分疲惫的样子,

仙山是他要去的地方,他往岸边靠拢,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似乎还要去更远的地方,明明前方已经可以靠岸。

叶柔秀犹如五雷轰顶,浑身一软,打了个激灵,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她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那时候是晚上,周围除了黑暗再没有别的东西。那个背影就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湖里往不知名的方向奋力划去。

那是他在她设下的幻象里拼命逃离的背影。像是谁闲闲地添上了一笔,这个不速之客静默地出现在这张两百年未曾改变过的画中。

而在入画之前,他势必得先入了她的心。

“他是个执著的人。”曌满意地总结了下,然后便抹掉了这张画。

话说到这里,已经尽了。再说,便是多余。

仙山隐没不见,不生河也沉入地底。

那对天仙美眷模糊了身影。

叶柔秀的眼里却依然清晰地保留着那个背影的样子。

任何一个微小景物的更改都会影响整幅画的意境,这个背影的出现让这幅神仙眷侣图少了许多飘渺虚无的孤高自洁,多了一些潦倒残破的一意孤行。

这个人,与其说他喜欢孤独,不如说他享受孤独。孤独地看穿一切,孤独地放弃一切,怕被世间抛弃,于是,先抛弃世间。却还要孤注一掷,去找一找逃走的路。

她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握紧的拳头。

这原本就是一幅不可企及的画罢了,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念魔起,一念佛生。

万物随心而变,心境,不可捉摸,尤其是女人心。

曌没有理会叶柔秀起伏不定的情绪变化,即使已经认识七百年,他也不认为自己已经了解叶柔秀。女人都是没有谜面的谜,想要找到谜底根本就是徒劳。不要想着寻找答案,糊里糊涂地过才是明智的做法。何况,他实在没有太了解她的必要。他是石妖,她是狐妖,却一样愚蠢至极的妄图追赶仙山里飘渺遗世的云。叶柔秀比他蠢得更多。她要追逐的是仙山之巅的云,连看见都已经很难。相比之下,他只是低头拾起了一株山谷百合罢了。当然,从结果来看,叶柔秀实在强过他千万倍,因为她还能保持人形,而他就只好打回原形继续做一块石头。想来其实还是做一块照壁的日子最轻松愉快,属于当装饰的石头里最有地位的一种。他现在和照壁也差不多,厚实的身躯挡住了那道狭长的裂缝,这样一来从杀风那头看进来也不会发现裂缝的存在。

他把注意力转向壁画,极力要把画面描绘得和真实场景一模一样。画面中站着的男子换下了那袭红莲火花的黑袍,古阳劈开不生不死地的时候,杀风卷起的狂力弹压了他放出的魔刀,飞转折回的魔刀将那袭黑袍割成条条碎片。他拿回了掉落的捋神刀,却彻底失去了它的顺从。

曌一贯对魔王嗤之以鼻,可此时看见魔王面前站着的人,也不得不承认,魔王阮君山真的有让任何与他并肩而立的人相形见拙的奇异能力。来人无疑也是位境界高深的道者,看着像四十多岁的外貌,正是修到大成的阶段。

魔王立于王座前,静静接受这位使者恭敬的拜礼。

追雷道人最初只是个普通人,和很多家境贫寒的孩子一样被送入仙山混口饭吃,原也没指望他修得道心,长大成年后接回家也罢。抱着这样目的进入仙山的孩子大约占了一成的数量,仙山从不拒绝。所谓缘法,并不一定是有心栽花,无心插柳也是常态。

追雷道人和一众小毛孩子混在一起干些扫洒浆洗煮茶烧饭的杂役。那年夏日午后忽降暴雨,正在山间砍柴的追雷道人看见闪电划过山巅,想起晾在庭院里的数十件师兄们的道袍,于是扔下砍刀拔腿便跑,追着遥遥劈下的闪电奔向大伙儿居住的风郊院舍。一路风驰电掣,也不知跑了一刻还是一时辰,等他推开院门时,那道闪电正好落在墙头的瓦片上,一声轰鸣隆隆巨响。光芒斩裂乌莽的天际,滚滚沉闷的热浪翻涌侵袭。当他收好衣物坐在廊亭下静听滂沱大雨的瓢泼声时,师兄们走过来问他,脚上为什么流血不止。他这才发现草鞋早已不知去向,脚底像烧起来般火辣辣地痛。从院门到长廊一串长长的血脚印正被雨水冲刷。他老老实实地回答,从山间跑回来收衣服,连砍刀都丢了。师兄们面面相觑,仔细估算了从追雷道人砍柴的吹芒峰山腰跑回来的距离,从闪电亮起到落下,这不足转瞬的时间,他跑了五百余里。这速度比一日千里还要快上许多,简直连风也追不上他,只有闪电方可比拟。于是,大家为他更名为追雷,他有了正式的大名,而不是乡野村夫们随便叫的小名。于是,从那天起,他决定留在仙山,要用尽一生的的时光去追逐那道永无止境的闪电。

修行赋予了他堂堂贵气,却改变不了他血液里遗传的黝黑肤色和宽颜方额,但他用道心的明净把那与身俱来粗俗打磨成质朴浑厚的简素,深藏不露。

追雷道人被仙主指派来解释鹤尘的事,也顺便探一探魔王的口风,那个落花蹊里的落网之鱼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仙主得知密军消失以及人朝派兵搜寻时沉默不语,追雷知道,他对这做法是颇有微词的。把暗杀杀成了明杀,已经是败笔,更别说还大张旗鼓的搜城阻路,可即使这样,还有出逃者,简直是奇耻大辱。但人朝的天子似乎是个罕见的极不要脸的皇帝,居然还厚着脸皮追问魔王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魔王还没有给出他的答复,追雷道人认为他应该是想把这个人的讯息告知仙主,让仙主做判断。魔王自然知道,仙人说的话,比他这个魔族要来的管用得多。人类一贯如此。

“王尊对他是个什么看法呢?”追雷道人捧起宫人奉上的茶,轻轻呷了一口。

阮君山到现在为止,一直用沉默回应鹤尘被用于为外人引路一事的解释。鹤尘早在前日便回到了仙山,可仙主越发不快起来。鹤是仙禽,智力和灵力卓越绝俗,一贯只听仙主一人的吩咐。被夺取利用姑且不论,可回归后,鹤尘却拒绝变回拂尘或是羽毛,一直维持着鹤的真身。这说明他对仙主的信任感有所动摇,故而保持禽鸟的姿态警惕戒备。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追雷道人也等着魔王复述当时对战的情形好知道造成鹤尘如此异常的缘由。

阮君山今日穿着御袍,黑色和红色交织出的祥云和风图庄重肃穆,代表着最高级别的接见礼仪。魔王不同于人皇,动不动喜欢用龙自比尊贵。魔王更喜欢云雾和岚风,高高在上,不可触摸。越客气就越见疏离,即使合作过,也不表示仙山和魔都有情义可谈,仙山和魔都的交情就像悠长的不生河水,一望见底,稀薄冷清。

“看上去就是个平平常常的人。”阮君山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普通人怎么可能和您打,”追雷道人微微一笑,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而且,还没有输。”

阮君山细细琢磨这句话里的深意也淡淡一笑道:“杀人便是赢,用这个作为标准的话,可以说是我输了。但若仅以对战的结果来看,连平手都算不上,那个年轻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视为对手。”

“这是何意?您不是说他因为拿着捋神刀才能挡住你,这说明你们正面交过手。”

“交手不代表是对手,他的眼睛始终只看着一个终点,就是离去。简单来说,我挡道了,他又知道打不过我,就想了别的法子让我顾不上去拦截他。”

对战的过程阮君山一笔带过,只说古阳用了围魏救赵的法子趁乱逃走。对于这点仙主并不全信,追雷道人自然也不信,可互相有所保留正是他们合作的基础,所以他不便深究。

阮君山继续说:“说他平常,是因为我确定他是完全没有修行的普通人。他用的是人类普通的刀法,只有招式没有修为。勉强要说,只是技术和手法较常人精妙纯熟些罢了。若没有捋神刀的护持,早就死成灰烬了。”

追雷道人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眉头开始打结。这是仙主最不能理解的一点,也是仙山最愤恨的一点,居然有个普通人能驱使魔王的绝世奇刀。更让他困惑的是,从阮君山的眼神里完全找不到任何不解的疑惑,似乎已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胸有成竹。

茶水微微凉去,苦味更甚。

“你们只说捋神刀是一把奇刀,这是因为没人说破过它的来历。就是这不可说的来历,让我确信那个年轻人的不普通。我现在这样说,你是不是就明白了?”

追雷道人一怔,魔王的奇刀来历非凡,不说破自然是因为不能说,不敢说。现在,窗户纸捅破了,换成魔王来试探仙山的心意。

“那的确就不是普通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垂下了脸,仙人的杀意是不可显于人前的天机。

“这其实才是我真正想告诉你的,作为一个不普通的人,他实在是太平常了些。”阮君山将目光停留在追雷道人的右手上,握拳的手顺时针缓缓旋转,这是仙人在不愉悦的时候用以自我疏解的习惯动作。他看不惯他们的虚伪,所以认真研究过他们的习惯,好让自己不被那副大义凌然道貌盎然的表情蒙骗。

知己知彼,才能合作愉快。

假仁假义真是顶顶倒胃口的姿态,他很高兴那个年轻人的身份让追雷道人和他背后的群山都为之恼怒。

恼羞成怒,杀之后快。

选择和这样道貌盎然的人合作,当然是出于利益的考量,所以判断这个合作关系是否还要继续的标准自然也只有利益。阮君山已经给出了仙山想要知道的答案,接下来就轮到他提出问题了。

“因为落花蹊的事,进城的路关闭十天了,”万里君山的王缓缓落座于王位上,御袍委地,华贵肃穆,庄冷严整,犹如江河匍匐脚下,自有规则,无声奔腾,永不枯竭。

君王从不开口提要求,听的人却要立刻奉上答复。

追雷道人保持了片刻的沉默才说:“恐怕不止十天。”

阮君山并不意外,“还要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