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城，端妃宫。

“咱们主子真是个爱花之人。”一名宫女边劳作于花园，边轻声抱怨：“只是苦了咱们俩，既要侍奉人，还得照料这些草木，日日夜夜，无休无止，真叫人疲惫不堪。”

另一名宫女轻声安慰：“你我虽辛苦，却不知方皇后那边，动辄施以严惩，相比之下，咱们主子宽厚仁慈，待我们这些下人甚是和善。”

那宫女轻笑，语气中带着一丝俏皮：“你胆子不小，竟敢背后议论皇后娘娘。”

“那不是在你面前嘛......”

“怎么了？”见伙伴突然停住话语，她急忙放下手中的短锄，转过身去，只见那宫女面露惊恐，僵立不动，于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淤泥中，一截手臂突兀地露出，宛如莲花中露出的藕节，只是细看之下，那原本洁白的肌肤上布满了疥疮，令人心生厌恶。

皇宫城外，老茶馆。

雨丝细密，淅淅沥沥，却无法阻挡市井小民对听书的热情。“上回书说到大唐太宗皇帝李世民与泾河龙王的承诺，他应许饶龙王一命，不让魏征杀之。于是急召魏征入宫，与之对弈。不料魏征竟在对弈中睡着了，魂魄出窍，直上天庭，到了剐龙台，还是斩了泾河龙王。龙王不服，入梦找李世民理论，责怪他出尔反尔，甚至要向他这人间帝王索命！”

说书人折扇一合，惊堂木一拍，台下观众皆是一震，屏气凝神，细听下文。说书人接着道：“今天，就讲讲这李世民游地府的故事。”

阁楼上，屏风之内，一名青年约二十来岁，身着道袍，胡须杂乱，头油垢面，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脑袋随着故事节奏微微晃动，似乎完全沉浸在《西游释厄传》的情节之中。胸前挂着的小小石猴，与故事中的情节暗合，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沈大人，陆大人令卑职寻您，说是有案子要查，请您速去见他。”不知何时，一名武夫来到屏风前，拱手行礼，恭敬地传达了命令。

找我？

沈青石缓缓睁开双眼，那眼神深邃而真诚，与他的年龄不相称。听到这番话，他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微微颔首道：“既是陆大人传唤，我自当梳洗一番，即刻前来领命。”

那武夫见话已带到，不多言，行礼后便匆匆离去。

沈青石自承袭父职一年多来，陆大人从未与他交办查案，今日之反常，令他心生疑惑。他虽在山上养成了散漫性子，但心中有诗云：“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若有用武之地，定不让父亲在天之灵失望。

沈青石一番思量后，伸出手指，念了个法决，指尖生出寒芒，竟在屏风内整理起胡须来。整理完毕，又捏一个水诀，隔空取水，默默梳洗。最后从戒指中变出一套飞鱼服，换上。

一番梳洗过后，沈青石从二楼走下，不想却引得一楼看官们纷纷侧目，不知何时上去了一名锦衣卫？

平民百姓见到锦衣卫自是避之不及，唯有一孩童听戏入迷，不知深浅，见沈青石胸前挂着一个石猴，扑过来观看，奶声奶气问道：“叔叔，你胸前这石猴可是那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却又不像，这猴子怎地缩鼻高额，脖颈极长缠着锁链，鼻子上还挂着一个金铃？”

齐天大圣？孙悟空？

沈青石苦笑着摇头，不发一语。孩童已被父亲拉到一旁，连声道歉：“小儿无知，若冲撞了大人，还望海涵。”

沈青石似乎已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他的心被那话语牵引，跌入了回忆的深渊。

“你呀，从出生那天起，手里就紧握着这石猴，你父亲还开玩笑说，你是孙悟空转世呢。”沈母慈祥的面容，如同幻影般浮现在眼前。旁边，一位英俊的青年男子笑道：“我看倒像是魔童哪吒，调皮捣蛋，不读圣贤书，不懂圣人之道。”

父亲，是你吗？

孩儿想念您，孩儿并非不懂圣人之道。孩儿遵循您的教诲，成为孔子的门生，铭记天地君亲师，一日不敢忘。我奉圣旨上山修行，未能尽孝，忠孝难两全，您会责怪我吗？

“你莫要怪我狠心，陛下有旨，你在三清山修行，是为君分忧，为国祈福。父亲以你为荣。”旁边的女子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石儿，他还只是个孩子。”

沈青石努力地望去，那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端庄贤淑，慈爱温柔。

那男子身躯微微颤抖，似有万般不舍，却也只能摇摇头，对那幼小的身影说：“石儿，你要牢记，努力修行，尊师重道，做一个德行君子，才不辱没家门。我会派人常来看你，若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他又叮嘱道：“还有这石猴，詹碧云仙师曾言，此猴原是上古凶兽，后被道尊收服，现为道家护教灵兽。因你与道家有缘，特来护佑你。你要时时佩戴，不可摘下，以化解灾祸。”

真的是护佑吗？父亲，您可知，这猴子竟想要吃掉我。

猴子，你说是与不是？